这冷冽的寒风说不出是从哪个方向而来的。
寒风中,几人早已是丢掉了马匹,换上了厚重保暖的衣物来一路向北而去。
燕小乙将耶律玄背负于后,而海棠朵朵还抱着苦荷的骨灰坛子不撒手李安也曾建言让她把坛子交给自己,用自己的手段携带也能让她松快一些,但她就是不肯,只是言说要让师傅看到这一路行去的所有事物与风景。
几人已经走了十几个日夜了。
他们的脚程不慢,除开大宗师,燕小乙与海棠朵朵也是当世顶尖的人物。
越过了北海,已经渐渐行至了一片荒芜凄寒的地界。
这里白茫茫地一片雪白,天地同色,让人很难分辨清楚方向,再加上那时不时触摸尾随着的狼群与呼啸而过的狂风,让几人前行的进程开始变得愈发艰难了起来。
几人就这么缓慢地在荒野的道路上行走着。
突兀地,燕小乙一拖背后的西胡国师,防止对方因自己直起腰来而滑落,他提高音调,好似想要压过呼啸的风声道,“先生!那群畜生还跟在后方呢!”
他披着一件防风的雨蓑在表面,除了防风以外更是为了防雪,脸上的胡须与眼皮的睫毛都挂上了一抹冰霜,被冻得根根坚固,凝在了一起。
饶是如此狼狈,但他那锐利的双目还是能一扫而过,发现远处的动静。
而狼群呢?便也是如此。
它们有着一定程度的智慧与谋略,能在这样极度严寒、资源匮乏的地方存活下来,也是能察觉到面前的猎物有些不好惹的。
在第一次碰面中,便是付出了几位同伴的代价后,更是认清了这一点。
如今他们也只是包围着紧紧跟随,想着让猎物因恐惧与寒冷而渐渐体力不支之时,再发起最后的猛攻,饱食新鲜温热的血液。
“这跟着的可不是什么狼群。”
李安紧了紧身上的大麾,防止寒冽的风从缝隙处倒灌,眯起了双眼适应着天地间那刺目的苍白,淡淡回道:“这些叫做粮食储备,正该作为我们前进的资粮!”
又是半天后。
当几人越过一座山头,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的坦途。
用脚跺了跺地面的软雪,感知着其厚度与密度,李安微微一笑。
手一挥,如同神技一般,变出了比体型还要巨大的一套‘装备’来——那是一套类似于雪橇一般的事物。
不管几次观看,几人都是感觉十分震撼。
这种调整常识的事物他们是不可能接受并适应下来的.不管再经历多少次都是如此。
“前面便是平原.或许也是我们最后一段平缓的日子了。”走到燕小乙身前,李安将耶律玄接过放在了雪橇上,指了指身后说道:“劳烦两位抓些畜生来,用以拉车.记住,不要都杀干净了。”
海棠朵朵将坛子放在雪橇上,这里有耶律玄照看,也无虞掉落。
两人点了点头,便脚尖一点松软的雪土,朝后激射而去。
雪狼虽未驯化,野心难除,但在一种另一层次的力量下也只能乖乖地拉车
掉队的甚至还有被吃掉的风险。
天空的黑夜已经越来越短暂,好似睡下时是白天,醒来时也依旧如此似的。
当雪橇走到了这片平原的尽头之时,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之小的一幕发生了——前方的山脚下,两道沉默而又坚定的身影正等在那里。
海棠朵朵与燕小乙站起身来,控制着自身的稳定,默默地看着前方的范闲与王十三郎,有所戒备。
望着对方那身上的雪层,李安缓缓勾起了嘴角。
“两位可是等待了许久了?”
两人身后那明显略大的包裹,与周围殷红的血迹,无不在说明着对方的物资已经有些告罄,李安轻轻一跃,落于两人身前叹出了一口热气来,面上一片水汽蒸腾,“没成想,你们还是来了,并且走到了我们前面。”
“我们比你先行出发,乘船北上于北齐天关之外登岸,算是绕了个远这紧赶慢赶之下,也才比你快出了一日的时间来。”
范闲好似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说话微笑间,只见平和与温润,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位略显得有些害羞的男孩模样。
王十三郎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笑笑。
他望着几人的行囊有些好奇,“你们的物资已经没了吗?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摇了摇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王十三郎此言,像是在为李安隐瞒些什么,而被隐瞒的对象,自然便是范闲了。
他是知晓李安有着一些神奇的本事的,他却不知,范闲也有些了解算是做了些无用之功,但用意也是为了替李安着想。
雪飞落,望着这两位对手与朋友,李安决定先在此处休整一番,之后再往前走。
方才在雪橇上,那刺激的感觉固然爽快,但凌冽加速的风也让脸颊微微刺痛,变得僵硬不堪。
“话说,你们是如何猜到我会踏上寻找神庙的道路的?”
问是向两人发问,眼神却是注视着范闲,“若是遇不到我们,就凭你二人独往,有没有想过,找不到那神庙又该如何呢?”
范闲摸了摸断臂处,笑得有些自得的意味。
“此事不难猜到.”
“自打我听说那太平别院死了许多人有武艺高强之辈强闯之后,便知晓了闯入之人必然是你了。那一天,太平别院的动静可不小,想来,你已经得知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或许便会前往北方了。”
没有提上京城中那些铺子传回来李安往北而去的消息,范闲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安闻言一怔,像是有些奇怪的望着范闲那张苍白的脸,“看来经历过这许多事后,你也不再是直来直往了,说话都会拐弯了.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路上的人。”
“这都缺了一臂,再不变得成熟一些,怕是另外一条胳膊也保不住.”
范闲笑着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王十三郎,问道:“你我在儋州初见之时,我便惊奇于你对万物的清晰程度,那时我还不知晓神庙的事,五竹叔也失去了记忆,只当是你那占卜算卦的手段的神奇.”
“只是在我了解到一些事情后,便能肯定,你与五竹叔一样,是来自于神庙的了。”“如今又如何?”李安调侃般回应了一句。
“现在,我推翻了自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