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他虽投奔了刘桃子,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自己的傲气在。
觉得自己原先战败只是因为忽然转变的风不利于自己,论打仗,自己未必弱于刘桃子。
但是这次经历了战事,王琳瞬间明白了两人的差距。
别的且不说,就说这领着骑兵作战,自己跟他之间至少差了三个黄法氍!史万岁轻咳了几下,王琳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低头。
“还是因为主公用兵如神。”
“连着三场大胜,想来局势当会有巨大的转变。”
刘桃子回头,示意众人跟上自己,以较慢的速度开始缓缓离开这里,他们前进的方向乃是东。
刘桃子骑着黑风,严肃的说道:“徐,黄,吴三将,皆是强敌,此番虽然烧毁了吴明彻的粮草,杀死了他们部下的将领,歼灭万余人,但是并未伤他们根本。”
“吴明彻距离建康实在太近,而且南人不缺粮草,他收缩军队,驻扎在江浦,粮草不曾赶到,就不会轻易出征,不给我们任何进攻的机会。”
“黄法氍得知部将被杀,他定然也会稳扎稳打,时刻留意我们的举动,不会轻易给我们机会。”
王琳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能击破敌人的唯一办法,便是往西前去跟娄睿汇合,先将实力较弱的徐度击破,而后南下面对二将?”
王琳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如今他们正在往东走。
显然,刘桃子的想法跟他的有一定的出入。
但是在王琳看来,面对如此强敌,当下能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拥有更多的骑兵。
南边各地的军队都是废物,便是能凑出十万二十万,也只是给陈人送死而已。
就像方才的长孙洪略,他领兵五万,前来跟敌人交战,结果被杀的只剩下万余人,四处逃窜。
这些郡县兵根本不能当人看,南边唯一有战斗力的,就是娄睿麾下的数千精锐。
这些是娄睿从邺城带出去的军队,非常的能打。
若是能与他们汇合,则兵力能上万,而且战斗力方面不必太担心,若是分别与几个将军作战,王琳觉得还是有获胜的希望的。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若是我们最初就来与他汇合,或许能成,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暴露,敌人不可能不做防备,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跟娄睿汇合。”
“沿路的道路都会被黄法氍和徐度联手阻挡,若是要绕过合肥,那敌人完全有时日合兵一处,到时候,我们便是有万余人,面对十余万大军,如何能战?”
王琳一愣,沉思了起来。
刘桃子说的也十分在理,他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对策来。
“将军,那我们这是.”
刘桃子眺望着远处,“骑兵之强,首先是在其速度上。”
他看了看天空,“这雨下了多少天?”
王琳一颤,“有四五日了”
“吴明彻的军队驻扎在江浦口,也就是过去的瓜步。”
“王将军当初出来,走的就是这条路吧?”
“大将军是说,滁水?”
“滁水一路往东,过秦郡南下进江。”
“瓜步地势很低.一面靠山,一面靠江,一面靠滁水”
听到这里,王琳瞬间明白了刘桃子的意思,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摩擦着手,“对啊!对啊!此时又是雨季,若是我们能以滁水淹其城,吴明彻便是有数万大军,又能如何呢?!”
“大将军英明!!”
“大将军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的?!”
“当初听您讲述如何过来的时候,我便想到此处可以水淹。”
王琳深吸了一口气,几次握紧了拳头,看向刘桃子的眼神愈发的复杂。
原来这才是名将吗?
刘桃子看向了王琳,“王公,我不曾在南边打过仗,更不懂得这引水之事,吴明彻长期在南,我怕他会警觉,不知您是否能来帮我完成这件事呢?”
王琳哈哈大笑,“主公如此信任,岂有不从之理?”
他当即说道:“毁堤坝是做不到的,吴明彻定然会派人去守,使下游堵塞,让水倒流也不可能,下游距离吴明彻太近”
“故而我们只能采用第三种办法,在上游做堤坝,一点点的修筑,在上游积累水源,而后再猛地摧毁,使滁水能冲淹敌人的大营!!”
“全凭王公做主。”
王琳接了命令,当即作为向导走在了最前头,他无数次的在滁水之上行驶而过,哪里最适合设堤坝,没有人比他清楚。
他们又继续行军十里地,到了一处水势最为迅速的地方,王琳这才让众人停下来,随后,他要求士卒们在周围砍伐树木,取土做泥,要进行简单的堤坝作业。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格外的复杂。
要计算的事情很多,如何才能做到不被积累的水流给冲毁,如何能渐渐制成,不一下就彻底断了水,让下游的人轻易发现,又如何留下能迅速拆毁的引子等等。
王琳赤裸着上身,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他低头将下裳卷起来,亲自抱着木头往水里走,士卒们正在往水里敲打木头,将木头打进去,王琳则是一边走,一边计算着什么,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年长的王琳在此刻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比那些士卒们要有热情,四处走动时而下水,又忽然上岸。
有几个军吏,一直都拿着纸张和笔,在王琳口述之后不断的进行记录。
王琳数次走上高处,查看远处的水势。
从始至终,刘桃子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等到王琳做好事情,刘桃子便会很虚心的跟他请教。
王琳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私藏的,这位过去的诸侯,再也不端着了,直接就跟山魈营的这些‘北胡’们打成一片,“主公,这木桩是最有效的,通常是十二步一桩,而后再以水流来进行计算,逐渐递增,主要还是要看水,不同的水,要求是不同的,当初我在南方的时候.”
王琳侃侃而谈,刘桃子听得也格外认真。
“这水流是有规律可循的,甚至能通过水中的鱼来进行判断,就如这滁水,主公你看”
众人都在忙碌,王琳边说边干活,刘桃子也不例外,也效仿王琳,脱掉了上衣,就开始跟着将士们来进行修坝。
一直做到了夜晚。
众人就在此处休息。
天边的星辰格外的明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王琳坐在篝火前,烤着身体,衣冠不整。
看着面前的火焰,王琳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刘桃子和史万岁分别坐在他的对面和左边。
“王公似是怕火?”
史万岁忽开口问道。
王琳抿了抿嘴,眼神逐渐变得悲伤,刘桃子朝史万岁摇摇头,史万岁急忙低下头,“是我多言。”
“无碍。”
“当初,我领着十万大军,跟陈人作战,那时,我麾下皆是精兵强将,我连着数次击败强敌,光是大楼船,我麾下就有八艘!”
王琳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来。
“那时的陈人听到我的名字便吓得逃走,不敢与我交战。”
“什么侯安都,什么周文育,徐度,吴明彻,黄法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曾以十万大军排开在水面上,告知麾下,当初的温太真又算什么呢?”
“我记得当初是西南风”
“夜里,却忽然刮起强烈的东北风,我的舟舰都被毁坏,搁浅在沙滩上,无法返回。”
“我只能撤退,后来我再次进攻,我记得,是西南风,我以为得到神助,全力出击谁能想到,敌人竟出现在我的身后,火攻,竟烧毁了我自己的船只.”
“士卒们再也不愿意跟随我了。”
“我就像个丧家之犬,逃到了齐国。”
风忽然刮起,王琳再次茫然的看向了天空。
史万岁看着这压抑的氛围,忽开口说道:“王公,您勿要悲伤,往后有机会,我定为你报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