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吐蕃人的宅邸,院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
巡夜的正是金吾卫将军李道彦,一个个火把将这处宅院外墙照得灯火通明。上官庭芝上前问道:“将军,情形如何?”
火光下,李道彦神色凝重地回道:“钦陵堵着院门。”
颜勤礼观察着满地的尸体,打量着这些人的面容与穿着,道:“吐蕃人?”
上官庭芝迟疑道:“吐蕃人要杀吐蕃人?”
颜勤礼吩咐道:“去各个街坊查问一番,再去问询这两天当值的城门郎,近来出入长安的都是哪些吐蕃人?”
“喏!”
京兆府的官吏先一步离开了。
上官庭芝从一具尸首的怀中搜出了一张纸,他蹙眉道:“是崇文馆的纸张?”
但再一看这张纸张写着的是吐蕃文字,他又看了看紧闭的院门,走上前询问,“赞普可安好?”
门内传来了吐蕃人的话语声,似乎在交谈。
“我乃大理寺少卿上官庭芝,得知长安城有命案,前来查问,还望见谅,请赞普出来一见。”
院内又安静了下来,也没人讲话了。
上官庭芝又道:“赞普再不开门,我们就闯门了,职责所系,还望见谅。”
他刚退后几步,正要吩咐大理寺的人动手撞门。
却见院门打开了,院内还有不少的尸首横在当场,一群吐蕃人将松赞干布与禄东赞护在中央。
大理寺的官吏举着火把纷纷走入这处院子,警惕着四周,也警惕着这些吐蕃人。
看来这一次闹得不小,不仅刺客死了不少,连平日里护在松赞干布身边的熟面孔都死了几个。
现在松赞干布身边的人,比以前更少了。
禄东赞用吐蕃语大喝一声,钦陵以及一众吐蕃人纷纷退后,放任唐人的官吏进来。
上官庭芝眼神示意,一群官吏便走入了这处宅院的各个房间,开始搜查。
“职责所系,这是必要的查问,长安城很久没有命案了,不查清楚下官不好与朝中交代。”
松赞干布缓缓点头。
“这书信似乎是要交给赞普?”
禄东赞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便神色恼怒,又交给了赞普。
松赞干布看到书信剧烈咳嗽了起来,身体都为之颤抖。
禄东赞愤然道:“我要回吐蕃,我要杀了茹来杰。”
唐使前往天竺之时遭遇劫掠之后,茹来杰便去驰援了,他与唐军将领共同打仗。
起初在长安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王玄策的一万人打不过阿罗那顺的四十万大军。
松赞干布看着书信的内容,都是茹来杰对朝中将领的讲述,并且还说了吐蕃未来的事宜。
可其中最不该有的是……茹来杰要在吐蕃再立赞普。
禄东赞愤怒道:“他是吐蕃受人尊敬的智者,他竟然敢这么做!”
松赞干布还在咳嗽着,书信已从手中滑落,好一会儿直到脸色都咳红了,这才缓过气来。
唐蕃之交的前提就是吐蕃赞普需要留在长安。
“他是个野心家,他早晚会自食恶果。”松赞干布拉住就要冲出去的禄东赞,又笑道:“我还没死,唐人与天可汗也不会让我死。”
又有人来禀报道:“颜少尹,查问了近日值守的十位城门郎,他们是元宵夜里进入长安。”
一众唐人官吏皆是神色难堪,元宵欢庆之时,看来往后每次解除宵禁都要好好盘问了。
数十条人命,虽说都是吐蕃人,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论怎样,京兆府,大理寺,长安各卫府都难辞其咎。
松赞干布道:“大理寺与京兆府能否不过问?”
还未等眼前的人回话,松赞干布又强调道:“这是我们吐蕃自己的事,与唐人无关。”
颜勤礼道:“若不发生在长安城也就罢了,可眼下另当别论。”
松赞干布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事我只与天可汗当面说。”
“好,我等会禀报朝中,在陛下送来旨意之前,在这里的一应人等都不得出入。”
“好。”
松赞干布与禄东赞答应了。
如此大规模的刺杀,不可能说算就算了,更别说事涉唐蕃之交。
翌日,朝中依旧是休沐的状态,李承乾在长安城的曲江池约见了松赞干布。
“天可汗。”松赞干布行礼道。
看对方面色苍白,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李承乾揣着手道:“坐吧。”
“谢天可汗。”
“昨晚这里很热闹,但因吐蕃人的事,朝中又恢复了宵禁。”
“是我打扰了天可汗的雅兴。”
“赞普不用这么说,这世上总会有意外的。”
松赞干布低下头,又咳嗽了两声。
李承乾道:“朕不希望你出事,会让太医署的医官再来看望病情。”
“茹来杰出使天竺回到吐蕃了,他要在吐蕃另立赞普。”
“哦,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这不是你们吐蕃的风俗就好,否则你们隔三差五杀几个人,这长安城如何安宁?”
闻言,站在后方的上官庭芝与颜勤礼当即低下头,摆出了愿领责罚的态度。
“唐蕃之交是我与天可汗约定的,越来越多的唐人官吏去吐蕃走动,茹来杰要在吐蕃另立赞普,他又不想现在就与唐人划清干系,他需要大唐给予吐蕃帮扶,也碍于唐蕃之交他必定要杀我了,否则天可汗是不会答应再立赞普的。”
李承乾道:“谁说朕不会答应了?”
松赞干布叹道:“朝中为何不在吐蕃建设都护府?”
“还有呢?”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