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大哥又道:“不用这样,你要去见官吧,你们支教夫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长安见官的,不要脏了衣裳。”
郭待举道:“无妨的。”说罢,见这个年轻人要递上铜钱,黑脸大哥推开他的手,拒绝道:“往后,还请你多多指教我的幼子,不用给某家钱。”
郭待举抱拳道:“还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黑脸大哥抱拳道:“某家姓钟,我还有个弟弟也爱读书。”
郭待举看着对方粗犷的脸,重重点头,收起了铜钱,走入长安城。
支教的那两年,郭待举靠着京兆府给的月钱,攒下了一些家底,走入繁华的长安城,郭待举心中还有些感慨。
当年的颍川郭氏乃是名门,现在家族落魄,许多旁支也分崩离析了,而自己刚来长安之时也是一贫如洗,只有一身才学,没想到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落榜了。
现在郭待举还记得那一年科举的人才之多,郭正一,裴行俭,李义府……
现在这三位,都是朝中有名声的人。
再之后,身上没多余的银钱,好在崇文馆有支教之策,本想着可以谋求容身之处,还能有个活计,再不济就只能去寻找那位平生都没见过的族叔郭孝恪。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寻求无门不说,还听闻了郭孝恪出征西域之后,就在河西走廊过世了。
之后郭待举只能支教为生。
走到长安城的晋昌坊,这里原本是胜光寺,玄奘回来之后这里就改建成了新的崇文馆。
在这里走动的读书人不少,有很多是与自己一样的支教夫子,都是前来述职的,来年说不定还会有人调任去别的地方支教。
郭待举走入崇文馆内,拿出自己支教的文书递上,门前的小吏指向一旁的屋子,道:“进去吧。”
“多谢。”
郭待举走入一间屋子内,就见到了现在的崇文馆主事苏亶。
自己是认识苏亶的,但不认识坐在这位主事身边的少年人。
苏亶抬头道:“何事?”
郭待举道:“学生郭待举,在渭南县支教已满两年了。”
苏亶拿过文书,问道:“往后如何打算?”
“参加来年的科举。”
苏亶神色凝重道:“来年的科举有许多少年才子参与,你确定要明年?”
郭待举笑道:“苏主事,每年科举的少年才子还少吗?若还落榜,在下就继续支教。”
苏亶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态度,至少这是一个脚踏实地,不求攀附的学生,他收下文书道:“既支教已满两年,科举及第之后就不需要再支教了。”
坐在一旁的裴炎疑惑道:“这……”
苏亶解释道:“不论是先支教两年再科举,还是科举之后再支教两年,都可以。”
裴炎了然,心中又有了打算。
苏亶介绍道:“这是裴炎,就是老夫说过的少年才子。”
郭待举作揖道:“传闻才学了得。”
裴炎也行礼道:“说不上才学,来了崇文馆之后,才知学问之深奥。”
苏亶从一旁的书架拿出一块木牌,递给他道:“今日午后在华阴县会有儒学大夫讲课,你若有兴致可以去听听,这块崇文馆的木牌拿去,他们就会接待你,在春明门领一匹马儿去吧。”
“谢主事。”
“还望,你来年科举在榜。”
“喏。”
郭待举在崇文馆的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籍贯之后,来年科举的最后一个步骤就做好了,就等春季的科考。
忙完了这些,他大步走出崇文馆。
从长安城到华阴县并不算近,郭待举在长安城用了早食,从长安出发,到华阴县时已是下午。
华阴县的一处杨家宅邸中,这里有不少读书人,郭待举递上了木牌便迈步走入。
只是刚一进屋就听到了有人争吵。
一个穿着布衣的学子指着一个年迈的老夫子大喝道:“凭什么我们坐后面,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那群穿着华贵些的年轻人坐在最靠近老夫子的位置,一个个面色已有了怒火。
又有穿着布衣的学子大声道:“就因他们是士族之家吗?”
还有布衣学子,大声道:“为什么将我赶走,将我的位置给他们,我坐下了那就是我的位置。”
而那群穿着绸缎的士族子弟一看就不是关中士族的子弟,关中的士族子弟从来不会这般招摇,都很低调的。
面对一众学子的叫骂,年迈的老夫子道:“这几位贵客远道而来,自然是要优待。”
已有布衣学子当即踹翻了桌案,大声道:“那就要分个位置高低吗?就因为他们是士族门第吗?我们要公平!”
“对!公平!”
一群布衣学子大声道:“公平!公平!”
这些布衣学子说着流利的关中话,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学子,与那几个穿着绸缎的士族子弟不同。
郭待举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言,这种矛盾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临近科举这种事会越来越多的。
眼看这堂课是讲不成了,郭待举走到门外,翻身上马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听到宅院内有了打架的动静,有学子大喊道:“现在朝中科举都要糊名,不看籍贯不看出身,尔等还要按士族之流分座位,迂腐!真是迂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