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问道:“王将军,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到底是扬州的守备将军,还是王家的家将?”
对方已被砍断了一条手臂,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气。站在后方的李治与李慎也被吴王兄突然的砍人举动吓了一跳,再一想又不那么怕了,吴王兄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这点事还真不算什么。
“报!吴王殿下,扬州各处官兵皆已拿下。”
李恪笑着颔首道:“好。”
扬州城外,李义府带着一千兵马已来到了王家的一处庄子外。
王家出自琅邪王氏,是王羲之的一支,世代公卿。
也是当年王与马共天下的第一望族。
王谢两家,六朝豪族。
或许一百多年后,当刘禹锡再次来到乌衣巷,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写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只不过眼前的庄子是王家的一支而已,李义府深知自己还要在江南两道留许久年月。
夜色下,众人策马来到这处庄子前。
但兵马刚到这里,就被一群民壮拦下了。
李义府拉住缰绳,一手拿着皇帝的旨意,腰间还配着长刀,他愣住马匹喝道:“各位乡里,我们只拿王家,与你们无关。”
谁知,一众乡民跪在了地上,一个年迈的老者上前道:“这位将军,王家不能冒犯呀,没了他们,我们该怎么活啊。”
听到这番话,李义府眉眼直跳,他翻身下马道:“这位老人家,他们兼并土地,瞒报赋税,还涉及人命案子,我们是朝中来的官吏,待我们收拾了王家,田地还会还给你们的。”
可这位老人家依旧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后方还跪着上百个乡里。
李义府大喝道:“别磕了!”
随即几个官兵,上前拉起了这个老人家。
李义府一个接着一个踢翻跪在地上的人,道:“谁让你们跪了!我们是来给你们清查田亩的,你们为何要为贼叫屈!”
人群中,忽有一个壮汉暴起,那人拿着一根鱼叉,冲上来,就要刺向这个为首的官吏。
李义府看着对方的鱼叉刺来,眼神中逐渐没了温度,一双眼眸也冷了下来。
箭矢声从后方传来,呼啸而过的箭头从李义府的身后穿过,带着尖锐地呼啸声,刺入这个壮汉的肩膀。
对方吃痛就倒在了地上。
李义府回头看向身后那位射箭的士兵。
那士兵抱拳行礼,道:“我等奉军令,护李御史周全。”
看着眼前的跪在地上众人,李义府抬头看去,见到了高处建设的那座宅院,那是一片极奢华的宅院。
深吸一口气,李义府又踹开一个跪在地上的汉子,挥袖道:“围了那宅院,但还有阻拦,杀无赦。”
“喏!”
唐军齐声响应,众人策马而过,无视了这群还跪在地上的乡民。
夜色下,唐军刚要接近这座宅院,就有劲弩放来,大军险而又险地躲过。
李义府大呼道:“胆敢刺杀朝中,形同谋逆!王家反了。”
大军呼啸而起,朝着前方冲去,当年的唐军横扫天山,东征辽东,刀上的血还没干,慈悲从来不是唐军该有的品质。
今夜,这处王家的宅院内喊杀声四起,他们所养的家兵被尽数砍杀,血从人家的高高门槛上溢流而出,流入了门外黑色的泥土中。
待天亮了,李义府重新走入这座宅院内,听着为首的一个年轻子弟讲述。
李义府冷声道:“你们的家主去灵隐寺出家了?”
“是……是的。”
眼看一旁的唐军还要挥刀而下,李义府拦住道:“杀了浪费,陛下需要人手去西域种树,全数押入扬州城,听候发落。”
“喏。”
自两晋以来,皇帝与世家之间的争斗持续了数百年,每一次争斗都是惨烈的,动辄夷三族,每一次都是尸横遍野。
扬州城内,这里比御史们初来时更萧条了几分。
上官仪看着眼前的印信,整个扬州城都已在自己手中,御史下江南的第一城拿下了,从此扬州成了一个御史说了算的地方,暂时是的。
其实早就料到,李义府这样的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城外的华贵宅子被拆了,并且以谋反罪论处。
狄仁杰坐在官衙外,疑惑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朝着唐军放劲弩。”
李治道:“肯定是他们自己人。”
十五岁的狄仁杰摇头,他道:“谁都知道御史下江南了,各地望族应该是自保才对,不该会在这个时候触怒御史,若他们真想造反,就不该让我们进扬州城,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李治道:“要不……就是他们是蠢货。”
李慎双手枕在脑后,道:“望族之间也会互相倾轧的。”
狄仁杰颔首道:“纪王所言不错。”
李治挠头道:“太复杂了。”
待李义府禀报完事宜,他再一次走出官衙,三个小子齐齐住嘴,这人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回到家中门口,李义府又见到了坐在门口的骆宾王。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先生,崔家的人又来了。”
李义府推开自己的家门,在青州也有崔家的一脉的人,不过他们与崔仁师无关。
青州的崔家是崔辑的后代,乃是清河一系,崔家的清河青州房。
骆宾王会漂泊至今,与他们一脉多少有点关系。
骆宾王道:“家母与他们争吵,对方想要用金银补偿我们。”
李义府脱下了带血的官袍,道:“收下了吗?”
“家母说他们是坏人,我们家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向坏人乞食。”
“嗯,很好。”李义府轻拍这个孩子的后脑道:“你有一个好母亲。”
隐约还能听到隔壁的抽噎声,李义府疲惫地坐下来,他就坐在椅上闭上眼,听着隔壁若有若无地抽噎声。
崔家的人每来一次,这位妇人就要哭一次。
好在她是一个十分坚定的妇人,宁可带着儿子漂泊在外,也不愿意向崔家低头。
“宾王啊……”
“学生在。”
李义府缓缓道:“你自小聪慧,七岁能作诗,但你要知道对付坏人,用言语和道德是没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