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西域回来的兵卒面容粗糙,须发凌乱,吃凉面的动静很大。
一碗不够,又要了两碗。
拢共三碗凉面下肚,这个兵卒畅快地拍了拍肚子,粗布衣裳都已起球,一张脸与手都是脏兮兮的。
这是第二批从西域回来的兵卒。
“王文度!”李道彦快步走入这间酒肆道:“苏将军说了,让你到长安就去见他。”
王文度吃了三碗面,还要吃一碟羊肉,嘴里嚼着道:“慢点,刚吃饱。”
正说着,看李道彦板着脸站在一旁,只好将余下的羊肉全部装入一个布袋子中,给店家付了钱之后,快步跟着李道彦离开。
一路走,他还要提着袋子一路吃着。
当年的王文度是跟着苏定方北征突厥,随后奉陛下命去河西走廊,看着河西走廊的建设事宜,随后又跟着大军去了西域。
如今回来之后,他要将各项事宜都汇报到军中。
按王文度的军功来说,他现在应该是个别将,此人低调又默默无闻,总有一些人是需要当皇帝的眼睛。
他继续往嘴里塞着羊肉,便来到了左武卫,走到左武卫中郎将的面前。
人到中年的苏定方几度要辞官,一直被朝中挽留至今,现在任职中郎将,也算是个清闲军职。
苏定方是一个骁勇的将领,打败了颉利之后,他的心气也就不在了,大唐北疆安定,想要回乡安享下半生。
王文度走到近前道:“禀苏将军,西域大胜……”
苏定方伸手打断他的话,言道:“卷宗呢?”
王文度递上卷宗道:“交河道大总管侯大将军与前军张士贵将军的行状都已记录好了,包括军中作为,都在卷宗上了。”
苏定方拿过卷宗也没打开看,而是放在一旁,又道:“行了,领了饷钱之后去松州折冲府办事。”
王文度迟疑道:“何职?”
“果毅都尉。”言罢,苏定方拿起一个令牌递给他,依旧一副不上心的姿态道:“你秋后跟着牛将军去松州。”
王文度正要走,他又回来问道:“哪个牛将军。”
苏定方不厌其烦道:“牛进达!”
“谢苏将军安排。”王文度抱拳又道:“此番去西域末将给苏将军物色了两个好苗子。”
“这军中还有好苗子?”
“有,是河东人氏,一个叫薛仁贵,还有一个叫裴行俭是科举入仕以前在渭南县任职县令。”
“太子门下的人?”苏定方一听是县令,便很快就联想到太子。
因为各县县令与京兆府的关系太密切了。
“看起来不像。”王文度摇头道。
苏定方从桌下拿出一壶葡萄酿递给他道:“老夫知晓了。”
王文度笑着接过葡萄酿,又道:“末将还见到了刘仁愿。”
苏定方道:“没你事了。”
“末将告退。”
李道彦站在一旁,看人离开之后,低声道:“这个王文度还是一样的不着调。”
“他办事细致。”苏定方拿起一旁的卷宗,这才打开看着,神色凝重道:“老夫去见陛下,有劳李将军看着点。”
李道彦与苏定方是平级,两人相处得还是很不错的,便应下了。
太子休沐多半都皇后要求的。
李承干处于一种半工作,半休沐的状态。
坐在河边将鱼线抛入湖中,李承干便打算闭目养神地度过这一天。
李丽质吃着桃子坐在一旁道:“母后说了,往后用饭时少说政事。”
“孤知道了。”
听着皇兄慵懒的声音,李丽质咬下一口桃子,道:“最近太液池的鱼又多了不少。”
李承干坐在椅子上,双脚搁在水榭的台阶上,就这么舒服地躺着。
李治快步跑来道:“皇兄,西域送来的很多甜瓜。”
言罢,他将切好一半的甜瓜递给皇姐,又将另一半放在皇兄边上,也不顾脸上的汗水,李治又道:“弟弟再去拿。”
李丽质喊道:“别中暑了。”
“弟弟会小心的。”
她苦恼道:“这两个弟弟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其实还是挺好管的,李治与李慎都是比较怂的,在李丽质的棍棒下,挨打了就老实。
“混账东西!”听到父皇一声怒吼,李承干与妹妹一起回头看去。
父皇将一卷卷宗摔在地上,怒声骂着。
李承干继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平静地太液池。
“侯君集,朕是这么信重你!等麹智盛押送到长安,朕看你怎么交代。”
父皇的怒骂声依旧。
李丽质朝着在父皇边上的李慎招手。
正在吃着甜瓜的李慎乖巧地走来,嘴边都是甜瓜的汁水,一边吃还一边走着,道:“皇兄,皇姐。”
李丽质问道:“父皇是怎么了?”
李慎将瓜皮放在一旁的竹篓中,解释道:“是军中送来的密奏,父皇看了很生气。”
“什么密奏?”
李慎摇了摇头,“弟弟没看。”
李丽质摆手道:“去父皇身边坐着,再给父皇倒一碗茶水。”
李慎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回去。
李承干闭目坐在水榭中,感受着清风拂面,修养着自己的身心,往后不能轻易动怒,动怒就会上火。
如果说道门的修行是用来平心静气的,李承干觉得这将会是修养身心的最好法门。
不多时感受到手中的鱼竿受力,李承干睁开眼猛提鱼竿,钓起一条肥硕的草鱼。
李丽质欣喜道:“今晚有鱼肉吃了!”
远处的父皇又传来了怒骂声,甚至还开口要人将侯君集带来。
李承干将鱼放入鱼篓中,重新挂上了蚯蚓,看天色尚早,还能多钓一条鱼。
父皇已没了闲情雅致,正在太液池边焦躁地来回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