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将手中的银饼丢入一旁的箩筐中,传来银饼碰撞的声响。
下一个商贾拿出一个包袱,倒出银饼道:“要十石。”许敬宗称量之后,朗声道:“十石!”
嗓音比之前高了许多,当即有人将称量好的葡萄拉了出来。
颜勤礼与上官仪低头正在记录着账册,这人的笔就没有停过,笔上的墨水没了,会有人立刻递来一支笔。
两人只是稍稍抬手,拿过另一支笔,飞快地记录账册。
关中葡萄除了留下来的那些,余下的有多少卖多少,而且要卖得快,不然葡萄都要不新鲜了。
这里才是关中葡萄买卖市税的大头。
为了尽快卖出去葡萄,这才将集市安排在长安城外,城中宵禁之后,这里的交易还在继续。
许敬宗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这真是累死人了。”
直到破晓时分,这里的葡萄卖完了。
许敬宗这才回去休息。
而京兆府尹李道宗也在各县村子里主持买卖,关中的葡萄一车接着一车,被快马送出去。
关中到了九月,这场浩大的葡萄交易大会才结束。
京兆府内堆满了铜钱与银饼,葡萄成交价多在四十钱一斤左右。
这个价钱说便宜也不便宜,说贵比之去年降价近三成。
谁都知道,关中的葡萄只会越来越便宜。
现在的农户是能卖就卖,往后的葡萄谁也不知道会卖多少钱。
许敬宗气愤道:“关中卖四十钱,这帮人送到崤山一卖就是八十钱!欺人太甚。”
颜勤礼看着一筐筐的银饼送入京兆府内,面带笑容道:“昨晚许少尹还笑得合不拢嘴,今天的心火怎如此大。”
算盘的拨动声在衙内传来,是于志宁正在核对着总账。
颜勤礼早年前就是认识于志宁的,他低声道:“这些账册要交给朝中吗?”
于志宁记录下一笔账,回道:“太子殿下说了,这些账目先留在京兆府,要用之于民,暂不归入朝中,封存之后将账册交给殿下。”
颜勤礼听到吩咐,当即安排人手。
完成了这件差事,许敬宗又与郭骆驼,上官仪三人再一次来到渭北,这里的葡萄藤都已被收了下来。
郭骆驼与上官仪,还有许敬宗三人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铁的。
这三人在长安一起打过架,一起被抓过。
没什么比这份交情更铁的。
而三人之中的许敬宗,他望着一个个空荡荡的葡萄架子,鼻子一酸竟然哭了。
上官仪神色不悦道:“你怎么又哭了?”
那泪水流过眼下黑圈,许敬宗擦拭着道:“很久没有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郭骆驼策马上前,拍了拍许敬宗的后背,道:“老许,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许敬宗哭得更伤心了,他粗糙的脸上是凌乱的胡子,因这些天在烈日下奔走,原本精致整齐的山羊胡,现在都卷曲了。
许敬宗骑在马背上,哽咽着道:“卖完了,终于卖完了。”
上官仪叹道:“好好休养几天,今年入秋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忙。”
三人策马返回长安城,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许敬宗拿着一把小刀,正在修着自己的胡子,刀口在一旁的粗布上擦了擦,留下些许碎胡子,继续修理着。
郭骆驼将换下来的衣服装入一个筐中,交给杜荷公子府中的下人,而后他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面容上笑呵呵。
许敬宗踹了上官仪一脚。
“你做甚!”他的脸当即黑了下来,又道:“我是还没成家,你犯不着踹人。”
许敬宗心情很不错,穿着单衣道:“打听过了,你早有婚约在身,却还不娶人过门,不是君子。”
上官仪怒道:“家事,不用你管。”
见郭骆驼又穿上了他的旧衣裳,许敬宗早有预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凡事都不愿意麻烦别人。
哪怕是在杜荷公子府上,两人的衣服都拿去换洗了,就郭骆驼将他自己的旧衣服留下来,穿上之后他就默不作声地离开。
朝中正在休沐,太子殿下时常来中书省看看,是不是有文书送来,监理朝政的工作之一。
今天在这里不见别人,却是见到了舅爷。
高士廉笑呵呵道:“老朽来这里看看殿下。”
“舅爷来了可以直接去东宫的。”
“若殿下在东宫休息,不便叨扰。”
李承乾中书省上座坐下来,翻看着眼前账册,账册是于志宁写的。
高士廉道:“温彦博见了殿下之后,很失落。”
李承乾翻看账目,疑惑道:“是孙儿当时的言语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听了他老人家的科举之谈后,东宫太子什么都没说。”
“舅爷。”李承乾倒上一碗茶水递上,道:“孙儿知道分寸,这才什么都没说。”
高士廉满意点头,“嗯,殿下做得很对,老先生确实太守旧太年迈了。”
“舅爷最近身体如何?”
“都是些积年的老病,没什么大碍的。”
“今夏的事总算忙完了,不妨舅爷也去太液池走走?”
“不去了,老朽看到你父皇就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