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雨水过后,翌日又是晴朗天气。
阳光很快就将地面的水迹给蒸发,一个年轻人背着行囊脚步匆匆来到弘文馆,他一头的汗水,正等馆外。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接见,他又看了看天日,再次擦去流淌到下巴的汗水。
“就知道你会来长安。”
身后传来话语声,他回头看去,见到了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看着有些眼熟。
许敬宗道:“当年江都一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起江都之变,一想到宇文化及,或者是叛军,上官仪蹙眉不语。
许敬宗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县丞官服。
上官仪行礼道:“敢问当面是……”
“老夫新城人氏许敬宗。”
“陕州上官仪。”上官仪自我介绍道。
许敬宗低声道:“江都那场灾祸过去这么多年,当年老夫的父亲也因此惨遭宇文化及毒手,或许你那时还年幼,不记得老夫了,可老夫当年正值年少,一直记得当年的旧人。”
见对方没说话,许敬宗又道:“家父随隋炀帝巡游扬州,遇到了贼子宇文化及的叛变,家父乃隋炀帝亲封的通议大夫许善心。”
闻言,上官仪这才作揖行礼,“在下想起来了。”
许敬宗双手背负,道:“当年江都之变留下的旧人不多了。”
言罢,上官仪看着他,走入弘文馆中,许敬宗与这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有人出来客气地迎接。
走入热闹的弘文馆,这里的士子生员许多,多是三五成群议论着。
弘文馆掌事问道:“籍贯。”
上官仪连忙拿出一份文书,双手递上。
弘文馆的掌事抚着八字胡,拿过文书看着,又抬眼观察上官仪,又看一旁的许敬宗,低声道:“几岁了?”
上官仪连忙道:“二十有五。”
弘文馆掌事又道:“文书会递交门下省,你等消息吧,不会太久的。”
上官仪作揖行礼表示感谢。
弘文馆掌事也是客气地行礼,因上官仪的文书有两人举荐,一位是扬州的杨恭仁,还有一位是并州武士彟,武士彟更是当年晋阳起兵的功臣,大唐的元谋功臣之一。
有这等人物举荐,弘文馆的掌事已看出这个上官仪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凡。
许敬宗带着上官仪先走出了弘文馆,在朱雀大街一侧的酒肆中坐了下来,上官仪的父亲上官弘也是隋炀帝身边的比部郎中,与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一样,是当年跟随隋炀帝杨广巡游扬州的人之一,也一同遭遇了江都兵变。
说起当年的事情,上官仪与许敬宗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相比于上官仪,许敬宗在那些年的处境还好一些,投效唐公李渊,又成了秦王府的十八学士。
而上官仪流落至今,靠着才学得到了举荐。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前隋旧人回来了,其中就有张玄素,王珪等人。
许敬宗拿出一卷书递上。
上官仪一看,便诧异道:“红楼?”
许敬宗颔首道:“听说出自东宫一位曹先生之手,现在长安的许多读书人都看这书。”
上官仪不解道:“此等奇书只听闻过,却没见过,因为仕林中有许多人抵制。”
“那又如何?此书精彩绝伦,不看可惜。”许敬宗起声道:“这些天老夫就住在杜府,不如一起?”
上官仪连忙拿起这卷书,行礼道:“多谢。”
几番交谈,许敬宗带着上官仪就这么住进了杜府。
都说杜如晦过世之后,京兆杜氏一脉要没落了,可如今来看杜府宾客满门。
更有神医孙思邈借住,还有许敬宗,还带来了上官仪这个潜力无限的年轻人。
不论杜荷背后是高士廉,还是另有其人,许敬宗都坚信这是一次往上晋升的绝好机会,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晋升的契机。
更要笼络像上官仪这样的年轻人。
杜荷这些天很忙碌,泾阳的作坊总算是可以顺利开建了,可家里又多了一位老神仙。
这太子殿下将孙神医留在这里,都三天了,一直不管不问。
许敬宗介绍道:“杜公子,这位是上官仪。”
杜荷点着头,与他握了握手,“见过上官兄。”
上官仪对握手的礼仪,还有些觉得尴尬,知晓对方的善意,也笑着点头。
好似握了手,就加入了许敬宗一系。
杜荷又道:“麻烦许县丞帮忙照料上官兄,在下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许敬宗笑道:“无妨。”
看杜荷脚步匆匆出门,上官仪欲言又止道:“这……”
许敬宗客气道:“杜公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你且安心住在这里,明天你去弘文馆多看看现在的经卷典籍。”
面对眼前种种,上官仪心中还是有所警惕的,眼下前途未知,不如暂且屈身这里,往后再做抉择。
东宫,李承乾坐在崇文殿内,还在批改着弟弟妹妹的作业,教孩子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比如说妹妹高阳觉得冬天食物短缺,农夫就应该将蛇给炖了吃。
再者说李治觉得农夫应该将蛇丢在雪地里,应该让它接着冻死。
本来是一个寓意深刻的故事,在他们眼里开始评判农夫了。
“这帮孩子真是……”
李承乾自语道:“也罢,孤的弟弟妹妹也都天赋异禀。”
以前父皇是怎么教她们的?
到底是蛇的问题,还是农夫的问题?
李承乾痛苦地扶着额头道:“宁儿姐,孤快被她们给框进去了。”
宁儿轻笑道:“殿下的故事发人深省,是个好故事。”
李承乾搁下手中的笔,揣着手道:“宁儿姐喜欢这个故事吗?”
宁儿又道:“喜欢。”
“累了。”
宁儿走到殿下身后,纤细的手指揉着这位东宫储君的太阳穴。
如此,李承乾脸上又有了些许放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