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杳娘从前的嫁妆,尽数叫她带回,我们府上再添上一笔,与她嫁妆差不多的赔礼,一道送回宋府;再者,你再出具一封告妻书,言明自己的错处,实在是难与宋府千金为配,这些年杳娘料理家务,管家理账,孝顺公婆,都做得很不错,你更要将这事儿做漂亮了,断不能坏了杳娘往后的名声,好叫她再嫁时,能寻个好夫婿。”
谢侯爷显然已经想明白了,一张口便是一连串。
刚刚还气愤不已的谢诗朗这会子已经傻了眼。
一旁的杳娘也是同样。
她呆呆地跪着,微微张口,显然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谢侯爷说完后,又去安抚杳娘,“你也算辛苦了,这些年到底是我谢家对不住你,你好好想一想,若是愿意答应,公爹出面替你做主。”
杳娘依旧是呆呆的。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谢诗朗急了:“爹!!哪有您这样的,还催着儿子和离!我荣昌侯府的脸面何存?”
“你要是知道脸面,也不会有今日这档子事了。”
谢侯爷冷笑三分,“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给你们两日考虑,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杳娘跌跌撞撞走出大门,却又听公公来了句:“你那丫头……皇上已经发话了,等宫里问完后,就会送回来,到时候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既然皇上要办的大案与荣昌侯府无关,且只有一个姨娘掺和其中,若是圣上来处置,未免小题大做,杀鸡焉用牛刀。gǎйqíиG五.cōm
明杏那丫头还是送还荣昌侯府最恰当。
反正,看荣昌侯府遭遇的这一连串打击,他们也必不会轻饶了这丫头。
杳娘福了福,脸色苍白地回到自己院内。
谢诗朗与往常一样,自然与妻子分道扬镳,照例去了自己的外书房。
院子里安安静静,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她呆呆地坐在桌边,手旁的一盏茶早已凉透。
杳娘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一阵阵回想着方才公爹说的话。
和离,要她处置明杏……
无论哪一件,都能叫她觉得无比棘手。
如何是好,杳娘心中没有个答案。
枯坐了半日,她才回过神来,命人去抚安王府请丹娘过府一叙。
丹娘是第二日尚晌午才来的。
一架青鸾小轿,摇摇晃晃抵达荣昌侯府的门口。
门外早有小厮候着。
见丹娘下了车,小厮忙不迭地迎上前:“给沈大奶奶请安,大奶奶请府里走,咱们奶奶已经等候多时了。”
丹娘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点点头,示意小厮在前头带路。
一边走她还在一边想,沈寒天这人当真聪明绝顶,宫里的消息刚一放出来,他就与她说了。
一说杳娘必会来请她过府,二说所请之事不出杳娘婚事与明杏处置这两者之间。
已经被沈寒天说中了一桩了。
那么另外一桩……
丹娘来到杳娘的屋内,屋子里燃着点点焚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开窗的关系,这香气浓郁却闻着有些闷气。
还没绕过屏风,杳娘就先迎了上来。
这还真是少有的热情主动,若不是对方脸上挂满了愁容不安,丹娘几乎要以为是有什么喜事要跟她分享了。
想想也是,荣昌侯府死里逃生,怎么可能还喜得出来?
姊妹俩坐在桌边,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后便纷纷退下,还贴心地关上了门窗,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丹娘与杳娘。
丹娘尝了一口茶水,道:“长姐找我何事,不妨直说罢。”
杳娘咬着牙关,迟疑片刻后缓缓说了明杏的事情。
“公爹的意思……是让我来处置,毕竟是我屋里出的事情,明杏又是我的陪嫁丫鬟,这一次圣上没有下旨责罚,也是咱们侯府面子……”
丹娘点点头:“你是不知如何处置,还是在犹豫别的?”
这一句,问得一针见血。
杳娘瞬间眼眶通红。
她咬着下唇,一只手攥着帕子,呼吸都紧了起来。
“你瞧着我屋里这些腌臜事,定会觉得我厌弃了明杏那丫头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是我让她成了我丈夫屋里的姨娘,也是我绝了她的念想,一步步将她逼到这个份上,做这些事我真是半点后悔都没有,若是再来一次,我怕是还会这样做。”
杳娘缓缓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得守住如今这个位置,而她……又是我最信赖的丫鬟,除了她我信不过其他人。”
“既然信赖,为何又处处防备?”丹娘冷笑,“你不过是看着明杏那丫头好用罢了,你知晓她待你的一片心意,知晓她不会轻易背叛于你,再不济,你手里还捏着她的身契,她还能翻天不成?”
丹娘直接打断她的话,继续轻飘飘道,“长姐,你为主子,她为奴,这本来就不平等,事已至此……明杏怕是留不下了。”
杳娘腾地一下瞪大眼睛,泪水簌簌落下。
也不只是丹娘提前揭晓了答案,还是说中了她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部分,杳娘这一哭,根本停不下来。
她抽抽搭搭好一会儿,丹娘都快把桌子上的糕点都吃完了。
末了,杳娘才用哭湿了的帕子又一次擦了擦眼角:“当真没有法子了麽?”
丹娘垂下眼睑,心中细细回忆着沈寒天与她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