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论起辈分,马夫人可算是丹娘的长辈,与宋恪松和赵氏同辈。当丹娘听说来人是马夫人时,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古代让人看不懂啊,怎么还有长辈给晚辈拜年的道理呢?
这要是传出去了,坏了名声是小,折寿才事大。
丹娘很不开心,甚至有些忧心忡忡。
从牌桌上下来,她快速换装,重新梳洗一番,领着人直往前头的花厅去了。
马夫人正呷了一口茶,丹娘人已到了。
“马夫人,新年好呀。”丹娘喜气洋洋道。
抬眼看去,只见年轻的主母眉眼如画,脸庞如玉,那一身正红色银线双鱼刺绣的袄子衬得她肤色洁白如玉,莹莹光辉,美不胜收。如云的乌发间只用了两根一模一样的金玉宝石簪子点缀,长长的流苏垂下,坠着几颗琉璃,当真光耀华贵,富态逼人。
丹娘不慌不忙坐在马夫人身边,手里还抱着一个攒着暗褐色皮毛包团的暖炉子,不是什么名贵的货色,却显得精致大方,与她这一身更为相衬。
马夫人暗暗心惊。
没成想,一段时间不见,这宋丹娘越发出落的灵气隽秀,美倒也罢了,这通身的气派,淡定从容,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嫡女怕也有人信。
她定了定心神,赔着笑脸:“多时不见,沈娘子倒是比先前更风姿出众了,想来是沈家这一处风水养人吧。”
丹娘认真想想:“你这话不对,应是我旺沈家才对,你瞧瞧自我嫁到沈家,沈家添了多少家丁丫鬟,处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马夫人险些被一口茶噎着。
再看看这张美丽的脸蛋也欣赏不起来了,美成这样又如何……话都不会说,连人家的恭维都听不出来,还是那个笨憨痴傻的宋家小七。
马夫人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扯着嘴角换了个话题:“今日我冒昧多拜访,实在是有一桩事想与沈娘子合计一下。”
“何事?”
“年前那段日子,沈娘子曾与我提起过,想买我那两百亩水田……不知现今,你还想要否?”
原来是为了推销自家水田来了。
丹娘端起茶碗浅浅尝了一口:“这事儿啊……那会子夫人不是不愿出手吗?与我说还要再等等,这一等连年关都过了,想是夫人已经想明白了?”
马夫人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揶揄。
不过看看丹娘之前的举动,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
一个痴儿,怎么会暗中取笑?
她咬咬牙:“当日我确有难言之隐,实在也是不得已才拒绝了你,你娘家与我家交情匪浅,我想来想去,这好处呀还是要落到自己人手里,南郊那两百亩水田旁的不说,就说这些年我命人悉心打理,每年出产也颇丰,你保准满意的。只是……我们家这水田自是外面的那些比不了的,这价钱么要贵些个。”
马夫人斟酌着语气总算将此番来意说清楚。
其实她刚一开口,丹娘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一面垂下眼睑,静静听着,一面用染了蔻丹的指尖似是无意地敲着扶手,那椅子是用黄花梨打造而成,纹路秀丽,色泽暗雅,与丹娘的小手反而形成鲜明对比。一暗一白,一动一静,这一下下敲击,都敲进了马夫人的心里,她突然没了底——这沈家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偏又不敢催,马夫人只能端着茶碗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马夫人这话我不爱听了,不是我不想买,而是年前刚出了一大笔银子,又是采买来年各项种子,又是给庄子上的农奴下人们裁制新衣,府内府外桩桩件件都要打点。何况,我们家大爷还不在,左右只有我一个女人当家,两百亩水田……我却是不能完全拿主意的。”
丹娘勾起嘴角,“你若是便宜些,我手头宽裕银子够,买也买了。可我瞧着夫人的意思——像是登门劝我买,又不愿降低价钱,这如何使得?”
马夫人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若不是怕家丑外扬,又急着要银钱来平事,又哪里需要登门找丹娘开这个口。
一盏茶还没喝完,马夫人就拂袖离去。
尔雅不解道:“大奶奶,咱们不是也想多置办些田地吗?如何不要?”
丹娘:“傻尔雅,上赶着的那能叫买卖吗?”
当初她手头宽裕,恰逢季节适宜,那会儿马夫人就算抬高一些价钱,她咬咬牙也能买下。可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圣京城内方才平稳,各地叛军不断,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安生。
这个节骨眼上谁家也不会随便把银子往外使。
何况正月还未过完,尚是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时候,那两百亩水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能光凭着马夫人一张嘴说。
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丹娘无法确定的东西,她才不干呢。
一辆朱红马车缓缓从沈府驶离,马夫人坐在车内,胸口微微起伏,她还未曾从丹娘那番话里缓过神来。
“真是没想到,宋家出来的一个小小痴儿,竟然也敢这般与我说话!你方才听见她的话了吗?好不客气,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辈?”马夫人呢喃着,脸都气得微微发白。
邹妈妈劝道:“太太别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那宋家小七就是个傻子,您也不是头一回知晓了,怎么还把她的话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