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骅走过来给她开门:“我家。”
琥珀知道盛骅在华城有个家,她听沙楠和秦笠咒骂过华城离谱的房价,她以为盛骅家不过是比外教公寓大一点的公寓,想不到是这样四四方方的院落。琥珀在巴黎的公寓也很大,也有一个大大的花园,可是和这个院落的格局一点都不一样。她的是敞开式的,他的是封闭式的,感觉更安全。最让琥珀想不到的,是这么大的院落,只住着盛骅一个人。不知沙楠他们仨有没来过这,要是来过,估计会很仇富。
院子里,两棵西府海棠早已谢落了,没有了花,海棠树看着很一般,叶子不大,长得像密。现在正开着花的是茉莉,青花瓷的花盆里,青嫩的枝叶间,小小白白的花苞,一朵朵,密密地挨着。后院的槐树也开了一树的花,一大簇一大簇的,槐花的香气不及茉莉浓郁,有股清甜的味,枝叶却极茂盛,遮天蔽日,站在树下,很是阴凉。
“槐树很长寿,能活一千年。在家里栽一棵,有着吉祥的寓意。对面那家的院子里是棵梧桐,梧桐能引来金凤凰。西府海棠就是棵景观树,还好不难侍候。”盛骅领着琥珀四下参观,告诉她厨房在哪,洗手间在哪,客房在哪。“上一次江老师来,就住在这个房间。”盛骅默然站立了一会,朝琥珀一笑,“走,我们去看你住的地方。”
“我不住客房么?”琥珀问道。
“客房离主卧隔了一个院落呢,说话不方便。”
琥珀以为盛骅要把他的卧室让给她,正要拒绝。“你睡这!”盛骅指着琴房里一个宽大的沙发说道。“白天当沙发,晚上展开来就是张床,应该够你睡了。”
“······”琴房与主卧之间隔了个客厅,说话是方便了,可是这样待客好吗?不过这样一来,琥珀先前的一点拘谨也消失了。当她洗过澡,换了舒适的家居装,趿着拖鞋在院子里散步,看到厨房的窗户上印着盛骅做饭的身影,突然仿佛有种已经在这里过了一辈子的感觉。
因为天气太热,担心琥珀脸上的血痕会发炎,盛骅只给她熬了点粥,点心是去胡同口买的两色糕。一半黄米,一半黑米,很香很有咬劲。“你正常去买么?”想象了下盛骅端着小篮排队等糕的画面,琥珀表示想象无能。
“第一次,平时是阿姨去买。”盛骅把一碟切得细细的乳黄瓜挪到琥珀面前。
琥珀不再说话,夹了筷乳黄瓜,埋头喝粥。
碗是两个人一起洗的,盛骅洗,琥珀擦。两个人站在水池边,还分食了一个大大的脐橙。
从日本到华城,只有四个小时的航程,不需要倒时差,但盛骅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给琥珀找了枕头和薄被,告诉她灯的开关在哪里,他便回卧室了。没多久,卧室的灯便熄了。琥珀却没有什么睡意,不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相反,她感到很放松。琴房应该是盛骅用心装修过,墙壁和屋顶都是吸音的,把门关上,安静得很。盛骅在华音那间公寓也是个琴房,那儿给人的感觉就是练琴、听音乐,这间琴房便像是个温馨的书房,沙发上放着大大的抱枕,窗帘的颜色也很柔和,乐谱的摆放不是那么齐整,这一本,那一本随意地敞着,笔和空白五线谱纸也是,沙发边有,书桌上有,窗台上也有,像是盛骅走到哪写到哪。窗台的两侧,是两个花架,一盆文竹,一盆紫罗兰,枝叶都长长地垂着。
琥珀随手拿了本乐谱,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小夜曲并不是一个曲名,而是一种音乐体裁,这种曲子一般柔美动听,适合各种乐器演奏。舒伯特的这首曲子,是在他死后半年才被发现的,当属动人的绝笔。他是根据一位德国诗人的诗篇谱写的。有一次她和柏林爱乐合作时,在返场的时候演奏过这首曲子,它短小精湛,深情而又理智,热情不失自信,没有歌者伴唱,一样动听。这样的曲子用作返场再合适不过,弹得欢快,听的人也欢喜。
盛骅也不知找谁拿的钥匙,把她的行李箱拿过来了,琴也带过来了。很多人都觉得阿亦殴打她这件事非常严重,也许别人不太相信,琥珀其实还好,至少她很确定,她还能拉得了琴。最最黑暗而又无助的时候,是在阿峦离开的那个早晨。她以前是拉不了琴,现在是拉得了琴,却登不了台,结果差不多,事情并没有坏到哪里去。
手机倒是一直在琥珀身上,她关机了。盛骅就在她身边,她喊一声,他就能听到,无需手机。其他给她打电话的人,会说些什么,她知道,那就不需要接听。在手机没有出现之前,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只能靠信件往来,虽然不太及时,但那种等待中充满希望的感觉很好。她在书记家等着盛骅时,就是带着希望,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而且会将她带走。唯一的遗憾,就是每天听不到舒曼的《童年》了,盛骅其实没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喜欢在早晨起床后,一边洗漱,一边听手机里的这首曲子,循环往复。
琥珀扭过头,朝门看了看,走过去,把门打开了。琴房隔音效果太好,把盛骅的气息也隔在外面,她想离他近点。主卧的门也没有关上,琥珀侧耳倾听,盛骅想必睡觉习惯良好,没听到什么鼾声。倒是听到外面传来咕咕的声音,盛骅说隔壁人家养了一对信鸽,还拿过什么比赛的冠军,很厉害。大半夜的不睡,莫不是在商量逃跑的路径?琥珀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低声笑了起来。夹杂在咕咕声中的是槐树叶在风中的声音,想不到是柔和清润的,美妙得倒也像一首小夜曲。
一点亮光从窗外飘过,接着又是一点。琥珀把窗打开,发现竟然是萤火虫,琥珀想起在文医生家听过的那首儿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盛骅说这首儿歌的歌名就叫《虫儿飞》,她后来在图书馆查了下,它还有个名叫《一对对》。第一次听到这个儿歌,还是小哥哥唱的。她那时刚离开爸妈,心里面害怕,总是哭,睡得也不安稳。小哥哥抱着她,轻轻地哼唱着这首歌。听着听着,她的哭声就住了。然后每一天她都要小哥哥唱这首歌,小哥哥就边弹边唱。过了几天,她觉得自己听够了,让小哥哥换首歌。小哥哥很不好意思说,他只会这一首歌。她很善解人意地道:那就听这首吧!小哥哥摸着她的头,笑了。
“睡不着?”盛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卧室的门口。
“不是,是舍不得睡。”大概是夜色夸大了心里面的怅惶和胆怯,琥珀自然地就坦承了。“我怕醒了后,发现你还在日本,我不过是给自己编了个梦。”
盛骅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她闻见他身上隐隐的薄荷清凉香气。他的t恤很柔软,她的个头刚好到他的鼻尖。她听到他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便将她拥在了怀里。她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上他的腰。这是他回来后,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好像又把什么都说了。
风还在微微拨动着树叶,有一只蛐蛐好像刚醒,喃喃地叫了一声后,便欢快地唱了起来。细细的沙沙声,是花在夜露中呢喃。外面的光线像是亮了一点,原来是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你会不会唱儿歌?”她小声问道。
“想睡了?我不会唱儿歌,我给你读个故事。”盛骅低哑的嗓声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你家里有故事书?”
盛骅在书架上翻了翻,还真找出一本。他把台灯挪到茶几边,看着琥珀躺下,盖上薄被。
“《夏洛的网》,看过么?”盛骅看了下封面,上面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头猪,旁边是一只张大嘴巴的鹅。
“看过也不记得了。”琥珀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口。
夜很深了,眼前只有台灯照着的一点光,两个人这样坐着,像坐在一条飘浮在海面的小船上,有一种相依为命的知心感。他看了看她,打开书,读道:“谷仓里的生活非常好——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冬天夏天、春天秋天、阴沉日子晴朗日子。威尔伯想,这真是个最好的地方,这温馨可爱的仓底,有嘎嘎不休的鹅,有变换不同的季节,有太阳的温暖,有燕子来去,有老鼠在附近,有单调没变化的羊,有蜘蛛的爱,有肥料的气味,有所有值得称赞的东西······”
“这只是它起初的想法,后来它就不这样想了。”琥珀突地睁开眼睛,打断了盛骅的朗读,“威尔伯是一头猪,后来它幸运地被免于屠宰,但最终仍然要迎来他最好的朋友的死亡。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这不是真正的结局,作为一头猪,它又能幸运到哪里去?”
“我们换一篇,《吹小号的天鹅》?”
琥珀点了下头,侧过身,眼神投向灯光外的虚空。
“管理员对路易斯诱惑道:如果你和塞蕾娜留在这里,你们将会安全。你们将没有敌人,你们将不用为孩子担心,没有狐狸,没有水獭,没有狼会袭击你们,你们永远不会挨饿······一只年轻的雄天鹅还要怎么样呢?路易斯回道:安全很好,但我要自由。天空是我的起居室,森林是我的客厅,寂静的湖是我的浴缸。我不能一辈子留在栅栏里,塞蕾娜也不能——它不是生来就那样生活的。”
琥珀笑了,隐隐露出嘴里洁白的牙齿:“路易斯好样的,管理员想剪掉它爱人塞蕾娜的翅膀,它总是挡在面前说:只要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剪我爱人的翅膀。”
“我会在这里,睡吧!”盛骅合上书。
“帮我把灯关掉,好吗?”琥珀略微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虚空。
盛骅探身过去把台灯关了,又坐了回来。没有了灯光,人的听力立刻变得很敏锐,他听到琥珀的呼吸有点紊乱,手指在沙发上划来划去。过了一会,她坐起来,把抱枕抱在怀里,担忧道:“兰草还在公寓里,好几天没浇水,不知道会不会干死?”
“它没那么娇弱。”
“还有莫扎特的唱片。”也是他送的,可惜公寓里没有唱片机,她只能珍惜地放在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封面。
“它应该不会突然长出脚,自己跑掉。”
琥珀停顿了下,呼吸一重,似乎在积蓄勇气,然后她轻声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真实的。”
盛骅轻轻叹了口气。
“我和希伯一开始并不认识。他是拉大提琴的,他的琴技远不及他的长相,他很英俊,英俊中带着一点邪魅。他还是个模特,时不时地出去走秀。在欧洲苛刻的西方古典音乐圈,像他这样不务正业,是不被接受的。但是他的乐迷还是很多,大部分是女乐迷,他也能接到一些演出邀请。他喜欢猫,阿峦也喜欢猫,有一次他在剧院演出,阿峦给他做钢伴,两个人便认识了。因为都喜欢猫,两个人的共同语言很多,然后约了吃饭、散步、一起去公园喂流浪猫,他带她回家看他养的花班猫。后来,他们就相爱了。阿峦告诉我,他总是亲昵地叫她东方美人。阿峦和我是朋友,自然地我和他也熟悉了。”
琥珀突然笑了起来,很讽刺:“不知道为什么,在阿峦眼中他所谓的迷人、体贴、浪漫、优雅、高贵很多很多的优点,我统统看不出来,我只觉得他不太像个法国男人。法国男人都很绅士的,我们三人出去吃饭,要么阿峦买单,要么我买单,他都安之若素。我想可能他是被他的女乐迷们宠坏了,他还一直向我打听别的演奏家的隐私,问我要不要考虑下和他组个二重奏。阿峦对他太崇拜,认为这是个好建议,说我给人的感觉太高冷,二重奏可以增加我的亲和力。我实在欣赏不来他的个性,但他是阿峦的男友,我便什么也没有说。我那时已经有了演出恐惧症,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不想让别人察觉,和阿峦其实也不大见面。阿峦爱他爱得很深,也很吃力,患得患失的,有时候电话打过去他不接,阿峦就像天要塌了。她总是问我,你说希伯为什么会爱我,我知道我的长相很一般。我安慰她,你有属于你的个性美。最恐怖的一次,希伯在外地演出,阿峦给他打了一夜的电话,他都没有接。阿峦打电话给我,说等到天亮,他再不回电话,她就自杀。我吓得连忙给希伯打电话,没想到一打就通。他说喝多了,没听到电话声。阿峦没有自杀,可是······”琥珀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不禁干呕起来。
盛骅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她好受了一点,他起身去外面给她倒了杯水。“明天再说吧!”
“我没事,就是······恶心。”她喝了两口水,继续说道:“可是她觉得希伯在意我比在意她多。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会选择你的,你太优秀,还比我年轻。她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想从我的脸上找出蛛丝蚂迹。我问她,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希伯?她说她不相信自己。我很无力,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尽量不出现在她和希伯面前。希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是让米娅接的。哦,米娅是我的生活助理。她以前说你是韩国人,一定整过容,不然不可能长得那么帅。”
“看来我的琴技也不及我的长相,不然她关注的重点该是我的演奏如何如何。”盛骅说得一本正经。
琥珀笑了:“不是的,是因为你弹得太好,才让她好奇你长什么样。”
“不是安慰我?”
“你那么强大,需要安慰么?”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刚刚令人窒息的气氛也松动了一点。琥珀动了动,把头搁在盛骅的肩上。“我连续取消了几场演出,理由很应付,乐迷们再也容忍不了,每天都有人在网上骂我,骂得很恶毒。阿峦找了过来,哭着对我说,你真不把我当朋友么,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想说就不说,至少让我陪陪你!她过几天就来看我,拉我出去看电影、逛街,还陪我一起去乡下的别墅度假。和以前张口闭口都是希伯,这次她只字不提希伯,我以为他俩分手了,也就没问。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准备新年音乐会,我怕坚持不下来,弦绷得紧紧的。她来我琴房看我练琴,然后我们一块出去吃饭,她说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最后一次想确定希伯爱不爱我。我很想拒绝,但是看她无助的样子,我心软了,问她怎么帮?她说她和希伯约了一起去参加埃菲尔铁塔30号午夜的庆祝新年烟火晚会,她不会过去,她会和我一起在餐厅,要我给希伯打个电话,说我喝多了,问希伯能不能来接我?如果希伯对她说实话,那就证明希伯是真爱她,如果撒谎······我不等她说完,就拒绝了。她哭着说她实在不想再疑神疑鬼了,如果他不爱她,她就彻底死心,这种日子,她过够了。我让她找别人帮忙,她说别人不够出众,只有我的出众才能试出希伯的真心。求你了!她那样子好像我不答应,她就会哭死在我面前,我只能同意了。到了那天,我和她一起去了餐厅,我给希伯打电话时,她不住地抖,脸色很难看,本来就有点感冒,咳嗽得很厉害。刚挂上电话,她的手机就响了,希伯说他有个好朋友从希腊过来,他得去机场接人,烟火晚会去不了。我以为她会痛哭,谁知她很平静。我说你看到了你想看的,我们走吧!她死死地拽住我说不走,你也不准走,我们就在这等他来,看他说什么。我想甩开她的手,她死都不松。希伯来得很快,手里拿着鲜花,脸上挂着他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看到阿峦在,他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说道:一直以来,是你认为我爱你,而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爱的人是琥珀,我已经爱了她很久了。我对你好,不过因为你是她的朋友。阿峦彻底崩溃了,指着我和希伯,说你们这样卑鄙无耻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是会下地狱的,说完她疯了样跑了出去,我怎么也追不上。当天晚上,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疏忽,吃了好几颗感冒药,上床前又喝了很多酒,就再也没有醒来。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准备上台······”
然后她每次登台,不仅会恐惧,还会做恶梦,不久,她就再也拉不了琴了。
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虽然不是她杀死的,她却无法当作和她没有关系。她一定在想,要是坚定地拒绝阿峦,不同意陪她玩试探真心的游戏,阿峦就不会死。她很自责,所以当阿亦殴打、谩骂她时,她就站在那,默默承受着,她觉得她有错。她是不是也对她和阿峦的友谊产生了怀疑呢?友谊的基础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相互信任上的。阿峦尊重她么?信任她么?不,阿峦到最后,都在怀疑她。她的优秀让阿峦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尽力去维持这段友谊,可是阿峦觉得还不够。她不是没有感觉,所以她对他说,她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友情。
自责、怀疑、对死亡的惊恐,再加上严重的演出恐惧症、音乐上的瓶颈,几重重压,雪上加霜,把她彻底逼进了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这就是那把钥匙,那把锁住她与音乐之间那扇门的钥匙,原来是被她自己藏起来了。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这其实是个庸常的故事,恰恰是因为它的庸常,庸常到在生活中反复出现。好像最悲惨的是阿峦,盛骅毫不客气地说,她自作自受,虽然说爱情会让人低到尘埃中,她却是自卑到了骨子里,都疯魔了,又碰巧遇上了希伯那样一个渣男,这就注定了她的悲剧。她悲剧就悲剧了,还把琥珀拉来垫底。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
琥珀有没有错?有,她错在太单纯,不知人性的丑陋,错在太珍惜友情,是她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可是怎么忍怪罪她,她那时不过20岁,已经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女神,她太渴望同龄人的友谊,阿峦的出现,才让她欢喜不已。
最得益的人是希伯,甩掉牛皮糖样的阿峦,和琥珀扯上关系。别人会说他用情不专,可是情非得己,这有什么错?但要说多光彩,也不见得,毕竟阿峦死了。他也是公众人物,口碑当然也会受影响,这是他当时选择缄默不言的原因吧!那为什么过去那么久,他又跳出来爆料?
他痛哭流涕地说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心安,他太对不起阿峦,不该爱上琥珀。他知道琥珀是阿峦的好朋友,可是他控制不住,像飞蛾扑火般扑了上去。没烧死自己,却害阿峦失去了生命。他并没有歪曲事实,可是他用了偷梁换柱的说法,让别人把关注点放在了琥珀身上,他只是一时迷失,真凶却是琥珀,而琥珀还无从辩驳。阿峦死了,谁来给琥珀证明?
希伯想致琥珀于死地?盛骅不相信。他有句话很真实,他对阿峦好,是因为阿峦是琥珀的朋友。可能当初和阿峦就是一场男欢女爱,当他得知阿峦认识琥珀,这才和她继续下去,想借此认识琥珀。他这样的人,自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抵挡不了他的魅力,琥珀也不会例外。他有为了满足男人的虚荣心,也有看中琥珀手里的资源和人脉。模特是碗青春饭,他吃不了多久,最终还是要以音乐为生,那么琥珀在古典音乐界的地位,显然对他很有益。于是,他想方设法接近琥珀。恋爱中的女人很敏感,琥珀迟钝,阿峦却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这才疑神疑鬼的。毋庸置疑,对于希伯来讲,永远是利益至上。他愿意出来爆料,肯定是有人许诺了他,这份许诺大到他不在意他的口碑,而这个人,如书记所言,和琥珀有仇,或者说是见不得琥珀好,想看到琥珀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想把琥珀双臂折断,再也拉不了琴,生不如死。
这是该有多恨啊,杀父之仇还是夺夫之恨?
琥珀靠在盛骅的肩上睡着了,盛骅轻轻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平,盖上薄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挂在树梢的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了,那么明净,那么清冷,带着无始无终的一种柔情。
他在她耳边悄声道:“你不该这样生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