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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雷雨交加恶魂颤-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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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霭的母亲周云屏是个温和明理之人,惟t质较虚弱,当初生产时,因胎儿t型较大且胎位有些不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顺利产出,之後也未能再怀胎生子,因此对这个nv儿特别珍惜疼ai。

王青霭进到房中,周云屏见nv儿眉头微皱、一脸愁苦,关心问道:「霭儿,发生了什麽事?看你似有心事的模样。」王青霭娇嗔道:「娘,孩儿身子不适,头疼得很。」

周云屏上前细看,抚了她肩膀手臂,说道:「看你似乎瘦了不少,要不我请大夫替你瞧瞧?」王青霭摇头道:「不必了,nv儿这是心中苦闷不快所致,若事情解决了,头便不疼了。」周云屏道:「何事苦闷?不妨说给娘听。」王青霭正要说明原委,房门口传来声响,王怀仁已到来。

只见王怀仁瞠眼竖眉,一副怒气腾腾的模样,将手中的信递给王青霭,劈头便问:「你给我说明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王青霭回道:「何福钦他仗势欺人,我不过是小小捉弄他一番罢了。」

「我来看看信中写些什麽。」周云屏自nv儿手中取过信,展信阅览,上头写道:「王知县钧鉴:承蒙赏识,余有幸得任青霭之师。青霭聪慧活泼,急公好义,好学习,却似志不在此。余能力不足,无法使其奋发,实感抱歉。怕耽误贵子弟前程,只好恳请知县另谋良师,以遂其x,而晋其学。敬请钧安。季鸿谨呈。」

王怀仁道:「季先生此信说得含蓄,内容并未提及何福钦,看来另有隐情。你既已提了,就全盘托出吧,你在学堂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青霭心想,父亲果真审案无数,不一会儿便看出了端倪,但自己并非敢做不敢当之人,她挺起x膛,理直气壮地道:「爹爹,孩儿做事一向问心无愧。何福钦在学堂里恣意妄为,夺取其他学子的诗经嬉闹。孩儿看不过去,不过是帮忙拿回书本,我没弄伤他,只是轻轻绊他一脚罢了。谁知何福钦因此记恨在心,还将孩儿的椅子藏了去,害我没椅子可坐。我承认,我用诗经相鼠暗讽他是我不对,但一切源自於他太过分了。」

王青霭不说还好,这一说让王怀仁差点昏了过去,说道:「你可知多少人想进涵文草堂学习?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季先生同意,希望你奋发向学,专心念书,你却惹出这麽多事,叫我如何向季先生、何府尹交代!」

周云屏缓颊道:「唉,霭儿自小便是见义勇为之人,见弱小被欺负,总无法袖手旁观。记得有一回,邻居小孩阿毛在路上遭野狗攻击,那狗极凶,边追边吠,眼看就要咬到阿毛,还是霭儿奋不顾身,将狗驱离了,才保了阿毛平安无事。那时霭儿也不过是个垂髫小童,她个x如此,并非做坏事,也无法完全怪罪於她。」

王青霭道:「是啊,还是娘了解我。若何福钦不处处欺负人,孩儿自会当他是好朋友,礼义以对,也幸好孩儿平时勤练武艺,懂得一些功夫,这才得以助人。我不懂为何爹爹老要我进学堂,我又不考科举,在那里整天念书,实在非我所愿。」

王怀仁道:「就算不考科举,若有满腹学识,也能入仕为官,造福百姓,如此不正符合你济世救民的天x?」王青霭道:「爹爹你该明白,nv子入仕为官难矣!」王怀仁道:「何难之有?有上官婉儿为例,她虽为nvx,却勤读诗书,辅佐君王,协助内政,也能有一番作为。」王青霭吐舌道:「但爹爹,上官昭容最终还不是被当今圣上给杀了……」

王怀仁忙喊住嘴,「如此对圣上大不敬的话,千万别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王青霭道:「易经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sh,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这是b喻,有相同特质的人会互相x1引、感应。主事者是什麽样的人,自然会x1引同类之人。有听闻先前开元时期,圣上励jg图治、任用贤能,但今非昔b,当前世局如何,想必爹爹b我更加清楚。您也知道雷捕头他能力、武艺皆好,可为何迟迟不去考武举,宁愿待在爹爹身边做事,也是如此道理。若非明君,孩儿便无意追随效劳,又何必勉强呢!」

王怀仁没想到nv儿竟有如此想法,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反驳,他缓和了情绪,说道:「既然你有你的道理,爹也不勉强,如你不想进学堂,不如爹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王青霭一听,急忙挥手,「万万不可!孩儿尚且年轻不懂事,此时若出嫁恐丢了爹爹的脸,况且孩儿还有许多想做之事,此事还是暂缓吧!」王怀仁道:「你想做什麽事?说来让爹听听。」

王青霭面露为难之se,自忖:「这…这该如何说才好?若我老实吐露,要是爹爹不认同,岂不糟了?还是先别让他知道的好。」她心念电转,想起方才在明监厅听到的事,答道:「孩儿想帮爹爹分忧解劳,像查案或追捕犯人等事,孩儿都有兴趣呢!若爹爹不便查盲屍一案,或许孩儿可帮忙。」

王怀仁闻言怫然不悦,神情转为严肃,说道:「此事不需你的帮忙,也不准cha手,若是引来杀头之罪,可别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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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没事先提醒你!」王青霭不明白为何一向做事积极的父亲,怎变得如此怕事,当下只轻轻回了声:「是。」

「让你在学堂读书,没想到不好好学习,只学会了伶牙俐齿。唉,当真枉费我一番苦心!」王怀仁说完这句话後,身子不自觉颤抖,一声叹息似是悲愤,又似无奈。他不再多言,袖子一拂,转身离开了房间。

王青霭出自一片好意,却得父亲如此回应,此刻的她心里惆怅,如秋风秋雨袭来,吹熄了暗夜里的光,打落了一地的叶,让她一觉寒冷,当下不禁打了个哆嗦。

周云屏见状,拿了件锦绣披风给她披上,柔声道:「霭儿,天下父母心,每个做父母的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顺遂,你爹爹自然也是。你可知你爹为何将你取名为青霭二字?」王青霭望向母亲,心中愁绪如麻,摇了摇头。

「青意指青天,有贤明廉洁的意思。你爹向来以青天自我惕励,希望自己能当个公正廉明的好官。霭乃指云气,娘的名字当中正好有个云字,云霭同类,因此你的名字其实蕴含了爹娘两人在内,藏有我俩对你的期望与疼ai。」

王青霭道:「谢谢娘告知,孩儿对爹娘一向敬ai感激,只是爹爹对我的所作所为似乎不甚满意。」周云屏道:「只要你有这份心,总有一天你爹爹定会明白。若是危险的事咱们就先别碰了,别让娘替你担心,好吗?」

王青霭并非虚应敷衍、表里不一之人,她看着母亲,心中纠结万分,思索该如何回话才好。若她点头答应,往後做事岂不自缚手脚?若不顺从,又怕母亲担忧,只好道:「娘,我明白了,孩儿待人处事会秉持爹爹的清明持正与娘的t贴关怀,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娘担心的。」周云屏一脸欣慰,「那就好。」

次日清晨,王青霭先行站桩练功,接着拿出绣针来到屋外练手劲与准头,以绣针做为兵器是潘雨寒给她的建议。

那一年,王青霭年岁尚小,她来到屋外玩耍,发现邻居阿毛遭野狗追击,情况危急。当时身形瘦小的她想解救阿毛,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上前y拼,只怕跟着遭殃。後来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妙计,赶紧捡拾路旁的石子,自远处掷向野狗,总算成功将狗驱离。从那时起,她便了解习武的重要x,也明白投掷暗器对她而言最是便捷有效。

之後,王青霭分别拜托雷千钧与潘雨寒,衙门里以他二人武功最为厉害,因此希望能拜他二人为师,向他们习武。雷千钧生x爽朗,一口答应,并以王青霭身为nv子竟愿意锻链武艺而感到意外与佩服。雷千钧着重於内功jg进,因此她要王青霭日日练习站桩、吐纳与运气,以丰厚自身内力。偶尔也会教她几招刀法,让她对刀剑走法有基本认识。

而潘雨寒x子淡薄,喜好清静,与雷千钧可说是一冷一热的对b。王青霭知他有一门「冷雨滴」使暗器的功夫,这正合她意。只是潘雨寒对於王青霭的请托一向冷淡以对,不愿接受。後来见她依照雷千钧的指示每天勤练内功,态度认真并非说说而已,才逐渐让他改观。

那日,王青霭行经衙门公堂,听闻里头有位妇人正自泣诉,说自己的丈夫乃是一名茶商,前阵子离家外出,批货买卖做生意,怕家人挂念,总会捎信告知近况。谁知後来却莫名其妙音讯全无,怕是出了事,因此一状告上官府。

王怀仁要妇人呈上丈夫所写之信,一一过目後,从最後一封信内容得知,吴姓商人已顺利将茶货售出,将自淮河搭船转至白江,推测可能在白江渡口下船,再走陆路返家。为查明状况,王怀仁派潘雨寒、方华亭两人前往白江渡口一带进行调查。

潘雨寒、方华亭为方便查探,两人身着便装,带了辨识身分用的腰牌,整装完毕後,自马厩牵了两匹马,各自骑乘,从衙门出发。

王青霭看在眼里,心想这可是大好机会,若自己能替潘捕头出一份力,说不定便能打动他,让他同意收自己为徒。想法既定,她做了准备,改扮男装,再雇了辆快脚马车,昼夜行驶,朝白江渡口而去。

两日後,潘雨寒、方华亭两人来到白江岸边,此时天才初亮,江上雾气未散,远远望去,白江一片苍茫,视线不明,岸边停有几艘船难以计数看清。

潘、方两人走向距离最近的船户,上前叫道:「船家在吗?」一名船夫闻声探出头来。方华亭续问:「借问一下,近来是否有瞧见一位…」话尚未说完,那船家一听对方只是问人,并非搭船,摇了摇手後迳自进入船舱。两人一连问了七户船家,皆遭到冷漠对待。

方华亭道:「直接询问毫无进展,看来得想想其他法子。」潘雨寒望着白江沉思,此时雾气仍在,江上景物迷蒙,他心中忽然有个不祥的预感,说道:「方捕头,你是否谙水x?」方华亭道:「我儿时老家旁有条河流,别的不敢保证,游水我最是擅长。我想大人此回派我前来,想必是想到了这一点。」

潘雨寒道:「那好极,适才船家因咱们并非船客,因此毫不搭理。咱们不如由此搭船,往北行,到淮河与白江的汇流处,亲自走这一趟,顺道探探消息。」方华亭道:「此法甚好,若发现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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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咱们也可跳入水中逃走。」

达成共识後,两人随意找了个船家,乘船往北而行。

这时间已是辰巳之交,雾气终於消散。潘雨寒总算看得分明,白江口沿岸大、小船只皆有,小船主要行驶於白江靠岸处,以短程载客为主;大船则做往返淮河用,除了载客更可承货。这时白江上大、小船齐行,水运繁荣,岸边颇有人cha0,也有店家摊贩忙着做生意,甚是热闹。

潘雨寒向船家问道:「方才江上雾气茫茫,是今天才有此现象,还是一向如此?」船家道:「这里夜晚寒冷,水气凝结,又不见风,因此每逢秋冬季节便常起雾。」

方华亭道:「若遇雾气弥漫的状况,这里的船家仍会继续行船吗?」船家道:「大多不会,通常大约待巳时时分,雾气散去,才开始行船。但也有例外,少数从淮河过来的大船会仗着此时江上船只稀少,且大船又走水道中央,因此铤而走险继续航行,来到白江时雾气也开始消散,正好靠岸到达。」

潘雨寒、方华亭两人互看了一眼,潘雨寒道:「我俩有急事正要前往淮河,可否帮我们觅艘大船转乘?因为赶时间,希望是即使遭逢雾气也会行驶的大船。」船家略一思索,道:「高老板有几艘商船,行船积极,正好离这不远,我这就带你们过去。」方华亭道:「有劳了。」

船家加紧摇橹,朝岸边靠去,远远可见一艘大船上头cha有几根辨识用的旗帜。船家愈划愈近,潘雨寒等清楚看见,此船旗帜以白se为底,中央绣有红se的「高」字,已稳稳停妥在岸边。

下了小船,潘、方两人走向高家大船,发现舷门尚未开启,仍无法登船。岸旁有间小屋,正是高家驻点所在。

方华亭上前询问里头一位夥计,「我俩要搭船往淮河汇口,借问几时可登船?」那夥计道:「此船方到岸不久,船客们才刚全数下船,船舱现正整理中,大约一个时辰後才启航。」

潘雨寒忽有想法,说道:「那也无妨,不瞒你说,我们相约友人在此见面,却不知他人是否已下船,可否帮忙查阅一下船客名册,我俩想确认他人是否已到。」

小船主短程载客,客数少,有无载错人一见便知,但大船不仅行船时间长、船客多且货物琳琅满目,为避免纠纷自然得点数做记录。方华亭知其意,接口道:「是啊,若是他人已到达,我俩也用不着前往淮河了。」

夥计微微皱眉,「可是名册并不在我这儿。」方华亭递上了个小碎银,道:「麻烦这位小哥了。」夥计顺手收下,答道:「名册在秦总管那儿,我去问问,不知你那友人叫什麽名?」

「吴柏贤,松柏长青的柏,圣贤的贤。只是他并未明讲来期,因此这半个月来都有可能会在此下船,恐怕不能只查今日的。」吴姓商人其实姓吴名柏,只有二字。潘雨寒刻意多加一字,报上了个和他相似的姓名。

「我明白了。」夥计交代了其他人代为看守,前去找秦总管。

等待期间,两人来到外头。方华亭道:「潘捕头,咱们为何不直接亮出腰牌,要附近所有大船交上名册,岂不省事许多?」潘雨寒道:「若是如此恐怕打草惊蛇,有可能收到的不过是假名册。咱们化明为暗,较有利於查事。」

方华亭道:「嗯,我还有一问,你何以多加一字,将吴柏改成了吴柏贤?」潘雨寒道:「你想想,若吴柏真发生不幸,对方若知道咱们是吴柏的友人,怎肯老实告知一切?取了个相似名字,咱们进可攻,退可守。」

方华亭道:「原来如此,潘捕头果真冷静机智,令在下佩服。」潘雨寒道:「时间有限,你在这儿等夥计消息,我到附近几艘大船探探消息,等会儿就回来。」方华亭道:「好的。」

除了高家,附近尚有余家、丁家等规模较大的船家,也有几艘是私人经营。潘雨寒问过了几家,不久,回来与方华亭会合。

方华亭道:「结果如何?可有吴柏的下落?」潘雨寒道:「肯让我查名单的船家中,只有一个名字最为相似,叫做吴柏天。另外,丁家大船与几艘私人经营的船只则不愿透露名册内容。不知高家夥计这方查得如何?」

方华亭道:「他说名单里并没有吴柏贤此人。我向他说,怕誊写错误,可否相似的名字都查查看,结果发现了个重要讯息。」潘雨寒道:「什麽讯息?」方华亭道:「他说虽然没有吴柏贤这位客人,却有个叫做吴柏之人,不过他後来临时反悔,决定不搭船了,所以名字上头被画了条横线,表示没上船。」

潘雨寒道:「嗯,事有蹊跷,这高家大船确实可疑。」方华亭道:「既然这名册非假,咱们不如出示腰牌,将人带回去向大人说明。」潘雨寒点头同意。两人再度造访高家大船,一踏进驻点小屋,方华亭随即掏出腰牌,喝道:「这里谁是当家?」

那夥计随即认出方、潘两人,前往细看牌子,见上头刻有鄢陵县捕字,心下一惊,想起捕头上门准没好事,又想起方才两人询问名册客人之事,汗珠不禁涔涔而下。

秦总管适才拿名册过来,人正好在此,他走向两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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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捕爷大人,这里由我管事,不知二位有何要事?」方华亭道:「有位名叫吴柏之人失踪,生si下落不明,他正好在你名册之上,需要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做说明。」

那秦总管年岁五十几,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听闻此言,神se倒是镇定,回道:「我可随捕爷大人们前去,但吴柏此人真的没登上高家大船,就算找我去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小的只能据实以报,更何况……」秦总管翻开手中名册,停留在某一页,指向其中一位名叫赵泉之人,但见赵泉姓名上头也是遭画一线。

「捕爷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像这样临时反悔不搭船的现象其实不足为奇,您可过目瞧瞧。」秦总管将名册递给方华亭,方华亭随意翻了几页,的确有好几人名字皆遭画线,不禁喃喃地道:「怎会如此?」

秦总管道:「这里虽然船客不少,但船家亦多,有时为了抢客常削价竞争。那叫做吴柏之人恐怕搭上了他家的船只,因此就算小的跟您回衙门,也无济於事。」

方华亭眉眼一皱,暗自思量。潘雨寒道:「既然如此,这本名册得由我俩带回衙门,再看大人如何审理。」秦总管哪敢违逆,只是不住点头,答道:「捕爷大人尽管拿去,大人若看了名册,便会知悉这一切与咱们无关。」

潘雨寒收下名册,两人来到岸边街道。方华亭道:「潘捕头,此事该如何是好?」虽然秦总管如此解释,然而潘雨寒是冷静且耐得住x子之人,说道:「不打紧,至少事情有了点眉目,咱们再到附近查探吧!」

步行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双层客栈门外。不知为何,这间客栈生意特别兴隆,往里头一瞧,用餐客人众多,简直座无虚席。潘雨寒不假思索地举步踏入,但见一楼已无空位,两人只好踩上阶梯,走上二楼。

这客栈为挑高设计,二楼除了是客房所在,也有部分座位。这些座位环绕周围而设,视野开阔,即使坐在二楼,也能瞧见下方一楼状况。这正合潘雨寒心意,於是找了个角落小桌坐下,方便眼观四面八方。

此时肚子恰好有些饿,两人打算唤来店小二点几盘小菜。方华亭原是ai酒之人,本想点壶酒来喝,即便自己酒量甚好,不易酒醉,但想起现今有公务在身,饮酒似乎不太妥当,尚自犹豫时,那店小二笑脸迎人,走了过来。

「客官今天真是好运气,林大商人造访本店,招待本店所有客人好茶一壶,不知客官是否有意品尝?」

方华亭道:「喔?不知这林大商人做何买卖,竟如此慷慨大方?」店小二道:「林大商人昨天来到本店投宿,正好是个茶商,据说这回带的这批货可是价值不斐的君山银针呢!」

方、潘两人对茶不甚了解,店小二见他俩无多大反应,续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此茶产於洞庭湖君山,因外形好像一根根银针,故得此名。又因内面呈金hse,外层裹有白毫,又称为金镶玉。据说文成公主出嫁时,此茶便是其中选带之物呢!」

方华亭道:「既然如此,那不可不喝了。」店小二道:「抱歉客官,话需说在前头,招待的茶虽非君山银针,却也是极品好茶。本店承蒙林大商人赞助茶饮,这一两天生意好极,您是否也来上一壶?」

方华亭点头称好,潘雨寒似乎想到了什麽,问道:「不知这位林大商人是否人在客栈里?你可知他yu往何方?」店小二一时嗫嚅,不知是否该透露客人下落,後来想起林大商人有拜托他广发消息,希望能找到快速又可靠的船家,打算前往淮河,这才答道:「我不方便说得太多,只知林大商renyu前往淮河,却不知该找哪个船家较好。」

潘雨寒不禁联想起下落不明的吴柏,回道:「请务必提醒他,千万找个安全可靠的船家,万事小心才是。」店小二正yu回话,一名身穿圆领窄袖袍衫的男子自二楼客房步出。店小二明眼瞧见,忍不住面露欢喜,头朝旁侧一点,低声道:「那位就是林大商人,可能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抱歉我招呼他去,二位的茶马上就来!」

潘雨寒顺着店小二的方向看去,那林大商人身形纤瘦,嘴上蓄有稀疏胡子,此刻林大商人正好对望过来,朝他微微一笑。潘雨寒猛然觉得此人看来颇为面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曾在哪见过。

林大商人伸手一指,口中喃喃几语,店小二点头哈腰,两人接着走向潘、方二人。店小二道:「抱歉客官,店里座位有限,林大商人有意与二位共桌,他说吃喝由他招待,如此可好?」

方华亭道:「当然没问题,我正好奇是哪位慷慨好施之人,想向他道声谢呢!」当下右手一伸,笑道:「请坐!」林大商人落落大方坐下,店小二转身离开,前往准备餐食。

潘雨寒直盯着林大商人瞧,兀自寻思。方华亭察觉了异状,问道:「怎麽了?」不等潘雨寒开口,林大商人道:「潘捕头、方捕头,可认得出是我?」方华亭身子一颤,心惊这人怎会知道他们的身分。潘雨寒已看出了端倪,道:「大小姐,你何以如此装扮?」

王青霭嘻嘻一笑道:「为了帮忙缉凶嘛!若不如此,怎能引狼出洞?」方华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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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再言,王青霭朝周围瞧了几眼,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方便,咱们到里头讲。」王青霭要店小二将食物改送至客房,带领潘、方二人来到房内谈话。

方华亭紧张道:「此事危险万分,若出了差错怎麽办?大人可同意你这麽做?」王青霭道:「两位捕头武艺高超,有你们陪着我,怎会危险?」方华亭面有难se地道:「这嘛…虽然小姐您愿意这麽做,但我还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王青霭道:「若怕我遭遇危险,不如平时多教我一些功夫吧!」说着看向潘雨寒,眼神中有祈求之意。

潘雨寒不发一语,沉y了一会儿,道:「不知接下来你做何打算?可否说给我二人知晓?评估过後若有风险,我等只好先送小姐回府了。」王青霭正襟危坐,开始娓娓道来。

「我想吴柏既是商人,又莫名其妙失踪,只怕是谋财害命。况且这是吴家人自行发觉有异,当地无人报官也无人发现屍首,最糟的状况恐怕是在船上遇害。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设法引出凶手。」王青霭伸手指向屋内角落四个大木箱,续道:「这些箱子,有一箱里头装着茶叶,另三箱其实只是稻草。这茶是我出发来此前向吴柏的妻子买来的,我也顺道向她打听了一些消息,最後决定用君山银针当作诱饵。」

方华亭道:「嗯,方才我俩查了几家名册,有查到吴柏原本要搭高家大船,後来却又反悔不搭,行踪不定。就算他真上了其中一艘船,若无确切证据,的确难以证明他遇害。」王青霭道:「因此我刻意扮作富商,找了这里人cha0最多的客栈,并大肆招待客人,希望藉此将消息散播出去,诱饵要撒得广,想钓的鱼儿才好上钩。」

潘雨寒道:「若如此,你该早点告诉我俩,这林大商人该由我们来扮,让你充当商人也太过危险。」王青霭道:「时间紧迫,查案要紧,甚且我也略懂水x,若真有危险,大不了我赶紧跳船逃生。」

潘雨寒道:「查案固然重要,却不能让你妄送x命,事到如今,不如让我俩扮作随从,陪伴在旁,至少可保你安全。」王青霭点头同意,三人交语,详细谋划。

商讨完毕,王青霭走出客房,找来了店小二,吩咐道:「劳烦你找人帮我跑附近几艘大船。因为此次我所带的君山银针,为保其新鲜,行程仓促,赶着明日一早卯时出发。请有意开价的船家,於今日申时来客栈一见,我再从中选出适合的船家搭乘。」店小二连连称是。

王青霭道:「对了,请务必让对方知晓我茶货之珍贵,需得避高温、高sh与光线,万万不可损害茶的品质。」店小二道:「这个自然,我会请船家多加注意。」王青霭道:「若能帮我觅了间价格合理的船家,这价钱漂亮的话,自然少不了有你的好处。」店小二道:「谢林大商人恩惠,小的随即去办!」

王青霭在客房内静候,方华亭先到外头办事,买了两套衣物,再与潘雨寒涂黑了肤se、改变发型,另行改装成寻常百姓,免得被高家大船的夥计与秦总管认了出来。

不久,申时已至。为了让来此议价的船家卸下心防,潘、方两人决意采取暗中保护的方式。客房内只留下了潘雨寒一人陪同王青霭,方华亭则提早来到客栈二楼,选了个视野分明的座位坐下,假装饮酒用餐,观察到来的所有船家。

方华亭侧眼瞥看一楼情况,有三人站立一旁,正与店小二谈话,其中一人他且认得,正是高家大船的秦总管,心想:「如此正好可试他一试,看他先前所言是否为真。」

准备妥当後,店小二进房向王青霭回报:「林大商人,经小的四处探问,共有三艘船家有意明日一早出航,分别是丁家、高家和施家。」王青霭道:「好极,有劳你请他们现场开价,写上价钱,画押弥封後递给我过目。」

「好的。」店小二领命而去,来到一楼处理,不一会儿,带回三只信封交呈。王青霭拆开一阅,其中丁家开价最低,便向店小二道:「有请丁家上楼与我商谈细节。」

方华亭在二楼持续监看,见店小二向三人说明後,有二人告退离去,留下了其中一人。店小二正要带领丁家人上楼时,外头忽有另一人奔来,挽住了店小二的手,接着在他耳边悄言几句。店小二显得左右为难,作势请两人稍待片刻,迳自上了楼。

店小二敲门道:「林大商人,方才突有情况,因此特来向您请示。」王青霭道:「进来说吧。」店小二走进房内,潘雨寒站在店小二後头守着。店小二道:「解家刚派人来说,他们愿意无偿载您一程。」王青霭心想:「天底下岂有此等好事?」当下「哦」的一声,假装有些受宠若惊,道:「这怎麽好意思。」

店小二道:「那人说,他们老板也是好茶之人,听闻是茶商有需求,便大方允诺了。」王青霭道:「但我为了放茶货,需要宽敞的客舱,至少要十尺见方,这样对方也愿意?」店小二点头称是。

王青霭作思考状,眼神顺势朝店小二後方的潘雨寒瞥了过去,潘雨寒颔首示意。王青霭道:「唉,盛情难却,那就决定是解家了。劳烦你跟他说,咱们明日卯时出发。」

船家既定,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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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寒後脚到解家驻点买了船票,yu以船客身分陪同上船,出发前仍不忘叮咛王青霭几件要事。

次日一早,卯时将近,这时天仍未亮,四周晦暗不明,人烟稀少,极为冷清。几名解家夥计点燃了火把,在岸边接应客人。

潘雨寒来到渡口,与稀稀疏疏的几名船客一同等候上船。没多久,王青霭与两名挑夫也来到岸边。这两名挑夫是解家帮手,一人担起两个木箱,共四个木箱,小心翼翼地跟着王青霭而行。王青霭行经潘雨寒身边,两人眼神交会,互为知意。

一名看来颇健壮的中年男子见王青霭到来,态度恭敬地迎上前去。王青霭道:「阁下如何称呼?」中年男子道:「我是这里的主事,敝姓解,叫我解主事即可。」王青霭道:「解主事,此趟劳烦你了,我这些茶珍贵至极,恐怕不便放在货舱,需得一并放在我客舱里,当初我已事先讲明了。」解主事道:「是的,我这就让夥计随您过去摆放。」

船客登船完毕,准备启程。此时天se虽已透出曙光,却因江雾弥漫,远近事物难辨,大船只能缓缓行进,驶得极慢。

王青霭进到船舱,客舱里除了卧榻、一个置物矮柜,以及她带来的那四个木箱之外,别无他物。不久,潘雨寒依循王青霭於舱门留下的记号,来到客舱里。他将四个木箱两两堆起,紧挨着矮柜,後面留有空隙正好可让他藏身。

潘雨寒躲好後,王青霭於卧榻中休息静待。半个时辰过去,传来敲门声,一名夥计道:「林大商人,解主事有事找您一聊,不知可否移驾膳厅,边享用美食边谈?」王青霭道:「不了,我肚子不饿,不知解主事要聊什麽,不如到我舱里说吧!」

夥计道:「就是关於茶的一些事,但客舱窄小,怕您不舒适,这才想到膳厅聊。」

王青霭道:「这客舱我满意得很,若有事相谈,我竭诚欢迎,但请解主事别忘了带张椅子,方便促膝长谈。」夥计道:「那麽我去请示一下,您稍待。」

不一会儿,敲门声再起,这次却是解主事亲自到来,说道:「林大商人,我带了些酒菜,咱们好好把酒言欢一番。」王青霭道:「请进吧!」

门一开,解主事身旁带有三名夥计,两名进舱摆放了一桌二椅,另一名在桌上摆上了些许酒菜。王青霭道:「解主事,我真的不饿,也非好酒之人,这些酒菜就免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解主事闻言一愣,心想如此不ai酒菜之人倒是少见,立即改口,笑道:「那咱们改喝茶,喝茶总行了吧!」王青霭心想,一直拒绝恐让对方生疑,反正只要自己不喝下肚就好,也就欣然同意。

夥计们重新准备,拿回酒菜,摆妥了茶壶茶杯。原本解主事yu留下一名夥计随侍,王青霭以客舱空间不足为由,希望舱内只留解主事一人就好,解主事只好让夥计在门外候着。

解主事缓缓坐下,说道:「林大商人,只知道您姓林,却不知阁下大名?」王青霭道:「既然我不在名册之上,就免了吧,叫声林大哥即可。」解主事道:「是的,林大哥,因为这趟船不向您收取费用,便不载於名册中,还请见谅。」王青霭道:「无妨,我反倒要谢谢你呢!不知像我这样无偿搭船的情形常见吗?」解主事道:「不一定,要看对方身分,听说林大哥这次带了批好货。」

王青霭道:「嗯,这君山银针由茶树芽头所制,采摘期仅在清明前後短短几天,加上雨天不采、虫伤不采、空心芽不采、细瘦弯曲不采等诸多限制,产量不多且制作严格,因此特别珍贵。」解主事边听边点头,不忘伸手示意要王青霭饮下桌上热茶,提醒道:「若茶凉了,滋味就不好了。」王青霭刻意忽视不理,滔滔不绝地道:「我这君山银针,茶身布满白毫,冲泡後香气四溢,滋味甘醇,令人回味无穷。不只如此,关於此茶还有一些传说呢!」

解主事见对方只顾着说话,迟迟不喝茶,眼神开始飘移,有些坐立难安,显得愈来愈不耐烦。後来王青霭说到一半时,解主事打岔道:「既然这茶这麽好,那留下吧!」

「嗯?」王青霭脸露疑惑,问道:「这话什麽意思?」解主事生得鼻尖眼小,此时他面皮微微ch0u动,更显狰狞,道:「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这趟船并非无偿,把茶留下,当作船资。」王青霭不服气地道:「当初不是已讲好,怎忽地反悔?」

藏身在木箱後方的潘雨寒,早已拿出几支冷雨滴,按捏在手,若有状况即可出手。潘雨寒擅使的兵器,除了刀和九龙索之外,尚有这状似钢钉的冷雨滴,此乃他特制暗器,通常用来作远攻之用。因登船时不可携带兵器,得统一交由船家保管,潘雨寒当初便计画将冷雨滴藏在幞头里,以备不时之需。

解主事「哼」的一声,回道:「天底下岂有不劳而获之事,若你不付船资,只好让你就地下船。」王青霭露出惶恐之态,结舌道:「就就地下船……这…这是何意?」解主事诡邪一笑,「你说呢?」

王青霭神se紧张,身子不禁发抖,颤道:「你…你要多少船资,我给你就是…有话好好讲……」解主事道:「刚已讲明了,这四大箱茶就是船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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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霭赶忙解释:「可是这四箱茶我正要交付给我的友人吴柏,咱们从商要讲求信用,船资我再另行给你就是。」

解主事面有得se地道:「不用这麽麻烦了,吴柏他已不在这世上了。」王青霭装作不相信,反问:「你何以如此断定?你认识他吗?」解主事将嘴一咧,森然道:「他前不久才搭上我这船,因付不出船资,只好…嘿嘿……」

王青霭脱口而出:「果然是你!」她故作惊惧,起身一步步後退,往後方木箱靠近。见王青霭已远离,潘雨寒认为机不可失,打算先擒了解主事再说,两支冷雨滴对准了他一手一脚,迅捷发出。解主事来不及反应,「唉呦」一声哀叫,右手、右脚鲜血溢出,已然受伤。

「快来人啊!」解主事惊觉客舱里另有他人,一阵叫喊後便要夺门而出。潘雨寒身手俐落,翻身跃出,右手上前一抓,左手一个扣锁,立即将解主事擒拿住。此时舱门被打开,原本守在外头的两名夥计见解主事被擒,均感讶异,一时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潘雨寒押着解主事走出客舱,向外移动,王青霭跟在一旁戒备。解主事惊道:「你…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潘雨寒道:「鄢陵县捕头,要捉你进衙门。」解主事一听吓得魂都飞了,忙喊:「快救我!」

两名夥计兀自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上前救人。潘雨寒道:「你们谁敢动手,就是共犯。」王青霭接口道:「还不快去将船靠岸,若能让所有人安然下船,我定向大老爷赞你们功劳。」两名夥计对看一眼,赶紧前往通报其他同伴。

「喂,别走啊!」解主事边喊边移动,潘雨寒带着他来到舱外船头处,拿条绳子将他双手绑了。其它船客听闻声响,纷纷来到外头探看,见解主事坐倒在地,身上有伤,甲板上鲜血滴落,均不禁掩面失se。王青霭忙道:「各位别怕,此人谋财害命,已遭逮捕,等会儿船一靠岸,大家赶紧先下了船吧!」

话才说完,三名夥计手持大刀,来到船头yu了解状况。解主事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船客,向夥计们使了个眼se,三名夥计随即递出大刀,将船客们驱赶至船头一角,予以挟持。

解主事虽已被擒,却是有恃无恐,大声道:「劝你还是放了我,免得这些船客遭殃。」王青霭道:「哼!怕你不成!大夥儿别怕他,大不了咱们跳船离开便是。」这时yan光透s,江雾渐散,视野愈来愈明,方圆五里内事物已看得清楚。船客们低头看向湲湲流动的江水,均自犹豫,不知是否该往下跳。

其中一名夥计为吓阻船客跳船,大刀挥去,挡在舷墙之上,船客们惊呼一声,不由得後退几步。潘雨寒怕那夥计伤了船客,在手中无兵器的情形下,只得再掷出冷雨滴。冷雨滴飞快s出,正中那夥计右臂,夥计手中大刀锵锒落地,潘雨寒赶紧欺身过去,捡起大刀,扬手一挡,站在众船客面前护卫。

趁此时机,解主事不顾脚上之伤,忍痛站起身来,向另外两名持刀夥计靠近。王青霭想出手阻止,却是手无寸铁。她扫视四周,发现甲板上尚有几个瓶罐与杂物,索x一一捡起,朝解主事与两名夥计丢去。

「别管他们,咱们快走!」解主事一声令下,三名夥计不再理会潘、王两人与众船客,搀扶起解主事後,四人往船舷方向移动,他们心知那里平时挂有一艘小舟,方便离开大船用。其余船员夥计因懂得水x,早已停止驶船,相继跳水,弃船逃离。

「逃哪去!」船客既无x命之虞,潘雨寒专心追捕解主事等。他立即奔了过去,以手上大刀与两名持刀夥计交战了起来。地抓我?」潘雨寒道:「谋财害命。」解主事道:「试问害了哪条命?」潘雨寒道:「吴柏。」

解主事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正yu再辩,王青霭和方华亭同船,已驶到潘雨寒小舟旁。潘、方两人将解主事押送上船,才一靠岸,听见一名小船船家大喊道:「方捕头,我们在江上发现了一具浮屍。」方华亭道:「在哪?快带我们过去瞧瞧!」

潘雨寒押领着解主事,与方华亭、王青霭一同上了小船,那船家摇橹行船,竟是朝解家大船缓缓驶去。来到大船船尾附近,一具男屍浮於江上,方华亭靠近检视一番,发现那男屍双手缠绕着一条缆绳,而缆绳的源头正绑自於解家大船。

方华亭道:「看样子,这人像是被丢下了船,可能有所挣扎,胡乱抓了条绳子想求生活命,没想到最後还是溺si了,这绳子能缠得如此之牢,恐怕也是天意。」

「我们会请吴柏的家属来指认,并请仵作来验屍,看你还有什麽话说。」潘雨寒刻意看向解主事,解主事知大势已去,只是低垂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潘、方二人顺利带回犯人,王怀仁询问两人如何循线找到凶手。在王青霭拜托之下,两人没透露她参与缉凶一事,至於假扮林大商人一事则改口为潘雨寒所扮。

此案侦结後,王青霭一如往常在庭院里练内功,潘雨寒前来找她。王青霭道:「潘捕头,爹爹应该不晓得我一同去缉凶吧?」潘雨寒道:「放心,我和方捕头知道如何应对。」王青霭长呼一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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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绣针作练习吧!」潘雨寒忽然吐出这句话。王青霭两眼圆睁,先是一阵愕然,後来双眉呈两弯新月,笑道:「这麽说,您是答应啦!」潘雨寒眼神投向远处,道:「此回要不是我暗中在一旁护着,你恐遭危险。为保安全,你仍是得学些防身之术。我思前想後,可传授予你冷雨滴这门暗器功夫。」王青霭喜不自胜,拱手道:「是,师父!」

「考量携带与练习之便捷,可以绣针为器。你别小看这绣针,绣针既细又轻,若能掷得好、丢得准,其余暗器皆可轻易上手。」王青霭连连称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潘雨寒若有闲暇,便过来指导其手法。王青霭亦是好学,一有时间即练劲、练投,从原本的单掷,到现在可一次多掷。欣儿常替她端来针线与几张绣布,为了不让母亲起疑,王青霭练习时,欣儿总会在一旁针些绣品充数。

几年过後,潘雨寒见她手法娴熟,亦是赞许,为了和冷雨滴做区别,特定命名为「千里绵云针」,盼王青霭能勤加练习,即使身在遥远处,也能一掷中的。

想起自己遭逢退学,以及昨日与父亲一番谈话,王青霭一声轻叹,心想无论如何得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她指缝夹放三针,朝十步远飘落的树叶一掷而去,却仅仅中了两片叶子。

欣儿在一旁瞧着,说道:「小姐您怎麽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平时您至少可中七叶呢!」王青霭道:「是啊,关於当铺一案,我仍觉有可疑之处。」她想起雷千钧曾说要再往当铺一趟蒐证,说道:「欣儿,我有事到街上去,晚些回来。」当她快步走到门边,欣儿急忙叫住了她:「若老爷问起该怎麽办?」王青霭道:「就说我到清鸿寺找方丈大师静心忏悔便是了!」话一说完,早已不见踪影。

王青霭头上紮了个髻,戴上平式幞头,一身朴素便装,随即出门。来到万家当铺门外,雷千钧与两名差役正好从里头出来,两名差役告退後先行回府,独留雷千钧在场。王青霭见状走上前去,问道:「大师父,里头情况如何?可另有发现?」

「砍毁护栏所用的兵器,以及si者颈上一刀,两者显然不同,若不是凶手至少有两人,恐怕就是一人能使两种兵器。拥有锐利兵器与俐落手法的,我心中倒有几个人选,只是…只是……」雷千钧忽然踌躇,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王青霭接口道:「是因为si者眼盲的缘故吗?」雷千钧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事。」

王青霭摇头道:「我只是猜测罢了。大师父,为何眼盲便不能追查,究竟是何道理?」雷千钧眼瞟了四周,道:「这里人多,咱们一旁说去。」

两人来到空旷处,确定四下无人,雷千钧道:「你有所不知,前阵子圣上移驾华清g0ng,遭遇刺客攻击。那刺客灭尽烛火,趁暗偷袭,虽然最後被制伏,但朝廷不容许此事再犯。有人推测那刺客既有本事在黑暗中识物,必然是盲人所为,朝廷因此下了密令,全面诛杀懂得武功的盲人,或是将之逮捕入狱,以绝後患。」

王青霭道:「其他盲人真是无辜,若是如此,会武功的盲人恐怕也装作不懂了。」雷千钧道:「正是如此,所以凡是盲人遇害,因难以证明是否习武,只能罢手。谁知演变到後来,有贼人利用此点任意妄为,刻意刨了受害者之眼,充作盲人,藉此躲避追查,令人气愤难耐!」

王青霭道:「原来如此。大师父,接下来您打算怎麽办?当铺一案当真算了吗?」雷千钧道:「我当然不愿就这麽算了,若可查出是谁所为,予以严办,至少可遏止此一歪风。」王青霭道:「嗯,大师父,我还有个疑问,不知这冥门是何门派?据说也和盲人有关,倘若朝廷下令逮人,这门派岂不首当其冲遭了殃?」

雷千钧面有凝se地看着王青霭,露出一副你怎会知道这麽多的表情。王青霭尴尬一笑道:「呃…我在客栈里无意间听别人说的,好奇嘛!」雷千钧道:「确实是,自从那次华清g0ng事件发生後,没人敢再自称是冥门中人,多数人就此隐姓埋名,免得惹祸上身。」

王青霭想起那天父亲和雷千钧、潘雨寒等谈起伏牛山两具无名盲屍事件,雷千钧说他认识冥门中人,想前往查探消息,便试探x问道:「大师父,接下来几天您会待在衙门吗?有没有空再教我几招刀法?」雷千钧摇头道:「近来案件繁多,几日後我还得前往伏牛山一趟,等我回来後再教你吧!」王青霭道:「是的,大师父,希望您这一路顺利,徒儿会自行好好练功的。」

「青霭啊,你学堂那边没事吧?看大人的模样似乎不太高兴,可别让大人替你c心哪!」王青霭脸上一红,道:「我决意不去学堂了,我又不考科举。」雷千钧道:「看你对练武如此有兴趣,难不成想考武举?」王青霭吐舌道:「若要考武举,大师父您b我更有资格呢!」雷千钧叹气道:「近来边境战事频繁,老百姓生活已够苦的。世局如此,我宁愿帮忙多破些案子、多抓些恶人,至於武举嘛,此时不宜,另待时机。」

王青霭听了心有戚戚焉,暗想:「大师父这心思我懂得。」

夜幕低垂,星斗满天,众人正自酣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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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仅剩月儿伴随着虫声唧唧,独自缓缓移步。

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自农舍走了出来,朝东方疾行奔跑。越过了田野,他抬头仰望天上一弯晶莹如钩的新月,看那新月就快走到中天,深x1了口气,继续加快脚步奔行。

一盏茶时间过去,来到城郊,他双眼眺向前方,一座赭se凉亭就在不远处。男子踏进亭子,喘息不已,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上头用笔画了地图,目的地正是这座凉亭。男子看了又看,再次确认地点无误,心中既期待又怀疑,喃喃地道:「当真会出现吗?」

念头方过,远处传来几声节奏轻快的乐音,音se深沉悠远,听来像是芦管声音。男子竖耳聆听,好奇是何人吹奏,四周却已恢复一片宁静,再无声响。

男子依循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朝南,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走来。男子看清楚了来人,心中激动不已,冲了上去,喊道:「秋月,真的是你!你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那称作秋月的nv子更是满脸欣喜,道:「我也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你。」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不舍地道:「阿源,你怎瘦了?没好好吃饭吗?」阿源道:「你被抓进谢府,我哪有心情吃得下。对了,你如何逃脱出来的?」

秋月道:「有位黑衣人敲我窗子,示意要我跟着他走,将我从谢府里带了出来。」阿源道:「不知那黑衣人是谁?可是谢家人?」秋月摇头道:「那人蒙着脸,我看不见其面容,但那对眸子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因为不晓得他是敌是友,我愣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直到他递给我这东西……」秋月自怀里拿出一张字条,上头写着「张源」二字。

「是我的名字。」张源显得有些诧异。秋月道:「我想应是你拜托人来救我,因此我才放心地跟他走。」张源道:「我没请那黑衣人帮忙,我也是收到了字条,才来此处的。」两人面面相觑,均是不解。

张源忽然想起一事,紧张道:「但我仍欠谢家田租,若他们找上门来,恐怕…恐怕……」秋月道:「那黑衣人已将十两银子放在我房里桌上,租金已还,咱们已不欠他们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好心的人,咱们莫非遇上了活菩萨?」秋月不甚明白地看向张源,张源续道:「是这样的,自从那天你被人强行带走,我上门苦苦哀求,要谢老爷子放过你。又说因为近来气候不佳,收成不好,希望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凑足田租奉上。谁知原本五两银子的田租,眨眼间变成了十两。我问他为何租金突增,谢老爷子二话不说便命人将我打了一顿……」

秋月听闻丈夫遭此境遇,脸上泛泪道:「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对你,未免太过可恶。」张源道:「我四处筹钱,到了清鸿寺附近,见这寺庙香火鼎盛,信徒颇多,便进去向菩萨祈求,希望能度过难关,没想到事情果真顺利解决。」

两人正yu再言,远方点点火光乍现,朝他两人靠近。张源怕是谢家人找了上来,挽着秋月的手赶紧离开。

「凉亭那儿好像有人,咱们过去看看!」谢家老爷谢城接获通报,说秋月已逃离谢家,连忙率领几名家丁追了出来。那日他前往田地收租时,秋月正好陪同丈夫忙着耕稼,见秋月姿se颇佳,心生歹念,便以张源欠缴田租为由强抢霸占。

「哼,才付了十两银子就想将人带走,岂有如此简单!」谢城与众家丁一路奔驰,接近凉亭时,谢城与家丁们身上与腿上均感疼痛,不知被什麽东西给丢中,错愕中同时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

「是谁乱丢东西?」谢城等慢慢站起身,抚着痛处,朝四周张望,举目所见却只有无尽的漆黑。家丁们拿火把朝地上一照,原来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子。谢城等不si心,起步再追,才走没几步,又有大把石子朝他们丢来,担心再这样下去恐身受重伤,只得打退堂鼓离去。

次日清晨,王青霭探听消息,得知雷千钧已出发前往伏牛山。她再次换上一身轻便男装,向欣儿交代:「若爹娘问起我来,就说这阵子我将待在清鸿寺闭关诵经,好好忏悔,一方面也是替爹娘祝祷祈福。」欣儿道:「又是清鸿寺,小姐,您可知关於清鸿寺,近来出现了个传闻。」王青霭「哦」的一声,问道:「什麽传闻?」

「传闻清鸿寺的菩萨特别灵感,遭遇苦难的民众若去祈求常能获得解救,附近街坊邻居都说:清鸿殿,偿所愿。小姐难道您不晓得这事吗?」王青霭惊讶道:「哇,既然如此,那我得更加常去了,说不定菩萨会保佑我事事顺利、阖家安泰呢!」欣儿道:「这回您要去多久啊?」王青霭道:「不一定,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个月。」整装完毕,王青霭快脚一踏,已出了家门。

来到清鸿寺,进庙朝拜的民众虽多,但众人鱼贯进出,颇有秩序。门口旁竖有一碑,上头写道:「心诚则灵;心善则验。」庙内一尊偌大石刻观音立於正殿,双手捏了个法指,慈眉善目,庄严祥和。民众们面向菩萨或跪或立,各自殷殷祈祷。

王青霭不往殿内,而是朝後方庭院走去。庭院里除了一片苍翠挺拔的林木之外,还坐落几间屋舍,有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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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里尼姑们的居所,有些是禅修静坐之处。王青霭熟门熟路,直达一棵杉木旁的小屋,清慧方丈正在里头闭眼静坐。

清慧方丈是庙里的nv住持,五十多年岁。王青霭能与之结缘,是因为去年她陪同父亲远行,在路边听见嘈杂声音,却见一对老夫妇与一名少妇,那少妇手中怀抱婴孩,三人拉着一名士兵的衣袖顿足哭泣。原以为是士兵欺负百姓,仔细听其对话,才知原来那士兵是老夫妇的儿子、少妇的夫婿,因被徵召出征,正与家人做最後告别。王青霭见那老夫妇鬓发皆白,身躯佝偻,显得弱不禁风,婴孩尚且neng幼,而那士兵一去长征,生si未明,这一离别恐怕就此生si两隔。王青霭见之不忍,但凭自己独力难救,心中苦闷,於是到清鸿寺朝拜,诉说心事,希望能解百姓之苦。清慧正好在殿中,无意间听见王青霭祈祷之语,便向她开导「为所当为、为所可为」之道,王青霭欣然认同。之後,王青霭有空便去找清慧方丈,从清慧口中得知百姓苦痛或祈愿,她再斟酌己力予以协助。

「进来吧。」清慧起身,到一旁桌上斟茶。王青霭道:「方丈大师真是好耳力,我已尽量提轻了脚步,还是被您觉察。」清慧微微一笑,道:「今日你来得较早,莫非有重要之事?」王青霭道:「我想出一趟远门调查案件,在此之前特来向方丈打听有无需要协助之事,又因最近多需捐助,此回得找个富家帮忙。」

清慧道:「洪老爷家公子腹有诗书,想把自己写的诗文投送给朝中显贵,却不知该行卷何人才好。这洪老爷素有善行,也承诺愿以重金找人协助,或许可以一试。」王青霭道:「这事倒不难,我可为之。」所谓行卷,意即在科举应考前,考生会将所写诗文投送给朝中有地位者,以求推荐,希望藉此增加及第的机会。

清慧道:「洪公子的诗文卷轴与书信已交放在殿内桌上,我已收妥。只是,关於行卷对象你可有想法?」王青霭沉y了一会儿,道:「曾听我爹爹提起,河内郡太守裴珣,其父亲裴宽曾任礼部尚书。科举事务向来由礼部掌理,我可前往裴府一趟。」清慧道:「嗯,据我所知,裴宽崇信佛经,常造访大相国寺,b起戒备森严的裴府,到大相国寺可能更容易见到裴宽一面。对了,你稍等我一下。」

清慧走出小屋,独留王青霭在场。不一会儿,房门开启,清慧双手端持一个木盒,递给王青霭,说道:「里面所装是玄奘大师新译大般若经第七部,金刚般若。太宗当时命人手抄九份流传,这是其中一份。若是遭遇护卫阻挡,不让你见裴大人,可用经书与之结缘。」王青霭见此物贵重,尚自踌躇,不敢收下。清慧道:「此经我已熟读,已另行手抄,你放心拿去吧!」王青霭恭谨接下,眸中透出灿灿莹光。

王青霭将经书、卷轴等物装进长方木匣里,再用条大布巾外裹,背在背上。准备就绪後即策马出发。

行了一段路,王青霭来到开封一处闹市,在大街後端正是大相国寺。有别於清鸿寺的质朴低调,大相国寺显得宏伟瑰丽许多。踩上石阶进入,顶上苍翠琉璃瓦与朱墙的大殿、楼阁沿着轴线分布,左右廊庑相对而立,走道两旁植栽雅致有序,寺内的肃穆清幽与外头闹市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王青霭逛走一番,却不见有侍卫在里头,向寺里僧人打听,得知裴大人尚未到来,算算时间,恐怕得过了午时才抵达。既然人还没到,肚子又有些饿,王青霭索x来到寺外大街上觅食。

街上沿边有许多小贩,包子烧饼、文物古玩、书画杂物等应有尽有,也有些杂耍卖艺之人,兼之围观群众,整条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王青霭买了几块大饼,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远远看见对面客栈前方空地有一男一nv,那nv的约莫十七、八岁,面容秀丽,t态娇俏,手中持剑正自舞动;男的下巴留有胡须,已有些年纪,静静蹲坐在少nv後方,两人看来像是父nv。

少nv左右挥剑,随後右脚一蹬,向上腾跃,转了个圈,脚才落地,腰身一转,长剑朝四面八方陆续递出。围观群众见少nv动作俐落、姿势甚美,均拍手喝采了起来。

「谢谢,谢谢!这是小nv婉儿,请多支持,还有更jg彩的在後头呢!」那老丈站起身,步履蹒跚,端着陶钵走向群众,请求打赏。群众投了几枚铜钱後,婉儿受到鼓励,拿出另一把长剑,双手交错运使,连挽剑花,身子同时不停回旋,看得群众目眩神摇,铜钱又投了好几枚。

「借道,让一让!」一名高头大马的男子,身边带着两名跟班,自後面客栈走了出来,穿越群众,走向那老丈,伸手道:「今日观众这麽多,钱总该还得出来吧!」老丈扬起手中陶钵,皱眉道:「薛老板,您自个儿瞧瞧,从早到今也不过挣了这几个铜钱。可否先还您一些,留一些给我父nv俩吃饭用,吃饱了才能继续卖艺还您钱哪!」

老丈伸手一抓,一把铜板约莫十几枚,作势要递给薛彦,薛彦却涨红了脸,气恼道:「少跟我来这招!」挥手一打,铿然几声清脆,老丈手中铜板登时掉满地。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四处滚落,老丈大惊,连忙蹲下身去,双手0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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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不断触碰探索,想捡回铜板。王青霭在远处见了,心道:「原来是个盲人。」

「爹,我来就好。」婉儿停止舞剑,走向父亲,蹲身下去捡拾。群众见了,少数几位跟着帮忙捡,其余的只得各自散去。薛彦喝道:「一样是卖艺,先前就付得出来,怎如今不行?还不快摆上木板子,展演你那百发百中的s飞镖功夫,观众定然热烈打赏。」

「这…这不行,我已决定不再卖艺了……」老丈站在原地直摇头。薛彦道:「为何如此?」婉儿捡完铜板,来到父亲身边,把钱放进钵内。薛彦睨了婉儿一眼,道:「难不成要我抓你nv儿来抵帐?」老丈急道:「万万不行!」

婉儿道:「薛老板,父亲近来已教我s飞镖的功夫,就快学成,过些日子定然可以全数偿还。」薛彦道:「但我已等不了这麽久,若还不出钱,只好让你做工还抵了。」说着向身边两名随从打眼se,两名随从上前抓紧婉儿左右手臂,准备带走。婉儿一声大叫,挣扎不依,路过民众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究竟发生何事。

「我来试试吧!」王青霭快脚上前,伸手挡住两名随从去路。薛彦见这年轻人一身书卷气,身上背了个大木匣,像是要赴京赶考的书生,一脸怀疑地道:「就凭你?」王青霭道:「当然!不知这对父nv究竟欠你多少钱?」

薛彦乾咳一声,「原本十两银子,但因积欠太久,得还二十两了。」婉儿怨道:「这中间我们陆续还了不少钱,前前後後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两,应只剩下七两,怎会不减反增?如此实在说不过去吧!」薛彦叉腰道:「好啊,若你们今天就能交出七两,就还七两,若交不出那就是二十两了!」

婉儿正yu再言,王青霭朝她挥手,向薛彦道:「不如这样吧,若我能展演飞镖功夫,你就算他们便宜些,只还五两就好。若我技不如人,我帮他们还你二十两,如何?」薛彦见这年轻人弱不禁风,不信他有一身功夫,回道:「若你真有本事,他们这些钱不用还都没关系。」

「好,一言为定!」王青霭请婉儿摆出平时惯用的木板,上面绘了人形图像,在十步之远的距离立好後,她卸下了身上的大木匣,腰际绑上飞镖吊袋,ch0u了其中一枚,瞄准前方。一旁群众见好戏似乎要上场,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

婉儿出声喊道:「头部!」王青霭右手一扬,「咻」的一声,飞镖即出,正中人形头部。「腰部!」婉儿再喊,飞镖再出,果真s中腰部。婉儿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青霭,向他微微一笑,围观群众已忍不住大声喝采起来。

薛彦不服气地道:「如此范围太大,未免太过简单,由我来喊!」王青霭朝他点头,等候指示,一旁民众也愈聚愈多。「心!」薛彦话才说出,飞镖跟着掷出,jg准命中。薛彦不si心,再喊出:「双膝!」原以为王青霭将仔细瞄准,分别对准了左膝和右膝,再先後掷出。谁知她右手一出,只一声响,竟同时命中人像双膝。

薛彦当场一愣,愕然不语,在场群众则是语出赞赏:「真是神准!」、「好厉害啊!」惊叹之余不忘多打赏几枚铜板。婉儿亦是惊喜,上前将木板上的飞镖一一卸下,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王青霭道:「在下小名何足挂齿,倒是薛老板可别忘了约定!」薛老板见群众在场,不便多说什麽,只好大袖一拂,迈步离去。

见薛老板已走远,王青霭叫道:「等会儿!其他人先别离开,还有更厉害的呢!徵求在场之人一次喊两处,我飞镖即至!」

人群中一名男子高声喊道:「右手、左脚!」王青霭手中两枚飞镖脱飞而出,中此两处。另一名妇人接着再喊:「头顶、左膝!」这次飞镖却不再同时丢掷,而是先後掷出。第一枚不朝头顶、膝盖s去,竟是往腹部方向飞出。正当众人不解时,王青霭紧接着掷出第二枚,此飞镖由下朝中上方斜斜而去,碰触了第一枚飞镖後直接正中头顶,另一枚飞镖因遭擦撞,偏了方向,转而向下,正好s中左膝。全场群众惊讶连连,掌声如浪cha0接连不断,赏银踊跃投来。王青霭拱手致谢了许久,群众见她不再出手,才慢慢散去。

老丈走向王青霭,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如此神掷功夫,不知师承何人?」那老丈因目盲而听力甚好,从王青霭说话声音研判他并非男子,但不知对方是否有特殊原因需隐藏身分,因此以阁下称呼。

王青霭挥手道:「哪有什麽神掷功夫,不过有时书读得心烦,会朝水面打几个水漂,练练手劲罢了。」老丈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婉儿在一旁捧着陶钵,喜道:「爹,多亏这位公子帮忙,群众打赏的钱加总起来少说也有三十两,咱们省点用,即便薛老板反悔,也不怕还不出钱了。」

「老丈,您之所以不再卖艺,是…是害怕显露功夫吗?」王青霭想起先前雷千钧曾说,朝廷下密令要诛杀或逮捕懂得武功的盲人,不由得做此联想。老丈叹了口气道:「这时局,还是低调些较好,我年岁已大,再经不起折腾了。」

一名三十几岁男子,衣着简朴,一身清瘦,长得脸圆面润,慈眉善目,他走向那老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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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刘春禾,是位行脚大夫,若不嫌弃,不如让在下试试,或许可让阁下双眼重见光明。」王青霭喜道:「若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婉儿轻挽父亲的手,道:「爹,这大夫看来人挺好的,要不试试看?」

「这…这嘛……」老丈显得左右为难,迟迟不答应。刘春禾道:「是担心付不出钱吗?别担心,在下四处行医,非为求取名利,惟解众生病痛而已。」王青霭见此人身为大夫,待人态度谦和,心怀慈悲,不由得心生好感。

老丈依旧迟疑未决,似有难处,过了好一会儿,答道:「多谢刘大夫好意,我盲得惯了,生活尚能自如,先不用了。」婉儿知父亲x子谨慎多虑,若不接受定有考量,便道:「谢刘大夫,这份好意我们心领了。」父nv俩道谢完,着手收拾物品,撤离了去。

王青霭道:「刘大夫您一片善意实属可贵,我想他们应是有难言之隐吧!」刘春禾道:「嗯,方才阁下展演飞镖神技时我也在场,真令人大开眼界。」两人话到一半,街上行人纷纷走避,几名护卫随走一顶大轿周围,自身旁谨肃而过。

「应是裴大人来了!」王青霭念头浮出,向刘春禾道:「我有事得前往大相国寺一趟。」刘春禾道:「据说吴道子於该寺壁上绘了文殊维摩菩萨像,我正好想前往一观,咱们恰可同行。」王青霭点了点头,两人跟随在大轿队伍後,准备跟着入寺。

孰知来到寺门口,却被护卫挡了下来,说为保裴大人安全,其余人等暂时不得入内。王青霭卸下木匣,小心翼翼地取出经书,道:「素闻裴大人尚经礼佛,我这有玄奘大师新译金刚般若手抄本,但求见大人一面。」其中一名护卫接过经书,不知此书是真是假,回道:「待我进去里面通报,你稍等一会儿。」

片刻後,那护卫拿着经书回来,递还给王青霭,道:「可能是行旅劳顿,裴大人他身子忽然有些不适,不好让你久等,只好先将书还你,待明日大人身子好了些,再来吧!」刘春禾见状,连忙道:「在下正好是大夫,可替大人看诊,烦请引见。」

那护卫半信半疑,不敢拿主意,回道:「大人可是尊贵之躯,非寻常大夫所能医治。」刘春禾道:「在下谨承师祖意志,不忘大医jg诚一书中所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yu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王青霭见那护卫非明白人,说道:「大医jg诚一书,不正是药王孙思邈所着?」刘春禾道:「正是。」王青霭道:「曾听闻孙天医jg研医药、救人无数,於隋唐时皆辞拒当官,太宗更曾亲自上山拜会,其医德高尚令人敬仰。此书我曾有幸翻阅,里头阐述优秀医者须有jg湛医术与高尚品德,意即「jg」与「诚」。有医如此,何尝不能替大人治病?」

「好吧,你们俩随我来。」护卫带领两人来到寺院厢房外,向随行的祀部主事禀报。祀部主事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有请刘大夫至厅堂,替大人悬丝诊脉。」王青霭既担忧又期待地看向刘春禾,刘春禾微微一笑,步履和缓,随祀部主事进屋。

王青霭在屋外静待,一炷香时间过去,屋门再度开启,祀部主事要王青霭进屋将经书呈上。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王青霭喜出望外,献呈经书的同时,将诗文卷轴也一并上呈。

完成任务,王青霭、刘春禾两人走出大相国寺。王青霭道:「刘大夫,此回多亏有您,我看裴大人气se颇好,不大像是生病之人。方才您进屋後究竟发生何事,您当真替裴大人悬丝诊脉啦?」

刘春禾点头道:「到了里头,那祀部主事命人隔着帘子递给我一条丝线,说我既然以孙天医是瞻,医术想必出类拔萃,看我能否藉此诊断病情。其实如能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最能jg准研判病况,进而对症处置。」王青霭道:「是啊,然後呢?」

「既然裴大人有所不便,我也只是照办,但奇怪得很,这脉象经我一探,竟是喜脉。」王青霭咋舌道:「这…这怎麽可能!」刘春禾道:「我向祀部主事说明了,祀部主事没生气,反而答道:刘大夫果真医术jg湛。原来丝线另一头系的并非裴大人,而是只将要下蛋的母j。」王青霭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他们是想测试您的医术,幸好您如实说了。」

刘春禾道:「替裴大人看病後,其实他身子并无大碍,主要是心有烦忧,忧思多虑,加上可能旅途中受了点风寒,我随即予以针灸,并开了安神温补的方子。针灸过後裴大人已好多了,也因此得以接见客人。」王青霭道:「那就好,刘大夫您着手成春,方才那盲眼老丈不让您医治当真可惜,不知接下来您yu往何方?」

刘春禾道:「在下行脚各处,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但愿能承孙师祖志愿,以济世活人为己任便是。」王青霭道:「没想到药王孙思邈留有传人,那真是世人之福了。」刹时,她脑中有了主意,问道:「刘大夫,您是否愿与我同行?您的医术医德令在下佩服,况且……」王青霭於是将近来盲人遭受牵连,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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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人将被害者挖眼等事大略叙述了。

「我想调查此事,希望能揪出这居心不良之人,若有刘大夫相助可谓如虎添翼。」王青霭眼神中流露出企盼。刘春禾道:「但我不会查案,也不懂武功,只会医术,却要如何帮忙?」王青霭道:「您的医术就是一大助力了。像方才那老丈,如果他愿意让您医治,不再是盲人,就可继续卖艺,如此也就不怕朝廷的追捕。或许那老丈是另有考量才婉拒就医,但还有其他人啊!咱们若能替需要的人治疗眼疾,使其重见光明,保全x命,也是善事一件啊!」刘春禾闻言颇是心动。

「没想到阁下虽为nv子,却有如此心志与想法,令人钦佩。」王青霭面上漾起微红,道:「我一身男装,孰料还是被您给识破了。」刘春禾道:「在下行医多年,由阁下的面容气se、谈吐运气、骨架t型等处判断出来的。再则,阁下对敝师祖所着之书能有所了解,如此富有学识,不知姑娘出身何处?」

王青霭心想,若想结交好友,需待人以诚,便直说道:「在下王青霭,青天的青,云雾霭气的霭,家父是鄢陵县令王怀仁。富有学识真不敢说,但我曾上过学堂就是。」刘春禾道:「原来如此,素闻王县令为官清廉,执法公正,颇令百姓称道。既然小姐有如此x怀,我也有意云游各处行医,在下愿献棉薄之力。」王青霭喜道:「太好了!谢刘大夫!」

刘春禾道:「不知小姐想如何调查此事?」王青霭道:「刘大夫,您可否别称呼我小姐,虽然我是官家子弟,但我不认为我有什麽特别崇高之处,听着怪别扭的。若您不嫌弃,我称呼您一声刘大哥,您叫我声青霭妹子,咱们兄妹相称,如此可好?」刘春禾道:「嗯,如此甚好。」

王青霭道:「原本我想去伏牛山一趟,从冥门那儿着手,如今有刘大哥之助,我倒有了其他的好法子。」刘春禾侧耳过去,专注聆听。

王青霭在附近热闹市集租了个小摊位,於左右两旁挂了斗大布条,左侧布条上头写着「义诊」两个大字,另一张布条则写着:「收万家当铺当票,每张十文钱。」

当票乃是当铺发给典当物品者的凭据,典当者将来可凭此据赎回当时所押当的物品。如今万家当铺已关门,清册与押当物品又遗失,此当票已形同一张废纸。

路过民众看见这两张布条,感到好奇而纷纷聚拢,交头接耳谈论了起来。

「真的假的,此处有义诊?」、「天底下竟有如此好事。」、「不知是哪位大夫看诊?」、「这万家当铺…前些日子是不是曾发生命案啊?」、「听说早已关门大吉了。」、「好像是吧!」、「那抵押的物品岂不是赎不回来了?」、「既然当票已无用,用来换十文钱似乎也不错。」

其中几位民众转而回去,带了家中长辈有疾者前来看病。由於刘春禾医术jg妙,半天过去,摊位前已大排长龙,都是为了看病而来。义诊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连带收购万家当票之事也传了开来。次日,果真有人拿了当票过来,yu换取十文钱。

此摊位是以棚子搭建,外头用布帘遮盖,不致让外人一眼看穿里头情况。棚子里分左右两侧,中间以屏风隔开,左侧是刘春禾看诊处,右侧则由王青霭负责收购当票一事。

一个上午过去,前来就医之人依然络绎不绝。另一方面,每当有人携着当票进棚,王青霭总会藉此询问有关万家当铺或万诚之事,看能否从中找出可疑的蛛丝马迹。如今已收了十余张当票,所得知的讯息,不外乎是万诚话不多、为人细心谨慎、生活作息正常、不酒不赌、交友甚少、家中成员单纯等事。

王青霭看着手中一张张当票,心想:「本以为凶手该不会和前去典当之人有关,但这些人看来都是清苦之人,个个手无缚j之力,哪有力气砍毁护栏?还是真如师爷所说,凶手乃是胁持强抢,为财而来?」转念再想:「可这世上芸芸众生,万诚生前又交友单纯,究竟会是谁下此毒手?」正当疑惑之际,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当票大步走进棚内。

「请坐。」王青霭坐在一张桌子前,态度客气。那中年男子依言坐下,交出手中当票,问道:「阁下可是万家人?怎会无缘无故想收购万家当票?」王青霭摇头道:「非也,这位大哥,您看我同时挂起这义诊的布条也知道,我只是不忍心那些赎不回东西的人们,勉强用十文钱当作贴补,做点好事罢了。」中年男子道:「你倒是好心,如果万诚有你一半好心,我看他也不至於si於非命。」

王青霭闻言一惊,心想:「这人该不会知道些什麽?」她露出疑惑表情,「这位大哥,您说的这话我不太明白。」中年男子道:「既然你不是万家之人,我就可放心的说。他这个人啊,说好听是jg打细算,说难听点就是吝啬小气。每次我向他典当东西,老是挑三拣四,说我典当的东西不值钱,然後大砍价钱,连我祖传的瓷瓶也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最後仅愿意借我三两,你说气不气人。」王青霭专注聆听,轻轻叹了口气道:「若非急需用钱,谁舍得拿祖传之物去典当。」

「是啊!」中年男子像是遇到知音,愈说愈起劲,「後来我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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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银子去还赌债,只是还差一两银。我向债主苦苦哀求,说都是万诚给的钱太少,以至於无法全数偿还,请他再宽限我几天,结果非但没得到宽限,还差点挨了顿揍,吓得我赶紧逃跑。回家後我愈想愈不甘心,只差一两银,就这麽一两银我便可还清债务了。」

王青霭道:「那怎麽办?你有回头再去找万诚吗?」中年男子道:「我原想再去找他商量,看能否再给我一两,但又怕被债主抓个正着,於是我足不出户,躲了三天才前往万家当铺,谁知却传来万家当铺发生命案、万诚已si的消息。」

王青霭道:「所以你回家後就没再跟万诚有所接触了,是吗?」中年男子点点头。王青霭道:「不知你那债主是何人?你怎会欠下赌债?」中年男子道:「他名字叫做冯观,是庆元酒楼的老板。那酒楼里其实暗设了赌坊,都怪我一时贪心手痒,在里头赌了几把,就…就……唉……」

王青霭再问:「除了冯观知道你向万诚典当东西,你还有向其他人提及万家当铺吗?」中年男子道:「典当祖传之物这事如果传了出去,肯定招来我家母老虎一顿臭骂,我哪敢跟其他人提啊!听说万家当铺那些押当物全都不翼而飞,看来我想赎回是此生无望了。」

中年男子一脸愁苦,王青霭细细思想,感觉这酒楼老板恐非正派,便问:「你说你向冯观抱怨都是万诚钱给得太少,你还有说其他关於万诚的事吗?」中年男子道:「我还说他未免太过小气,明明财力雄厚,却连一两银也不肯多给,还节省到连夥计都不肯请,老是一个人站柜,真不懂他何必如此。我甚至提议说我愿意在当铺帮忙几天,只要他多给我一两就好,他还是不肯答应。」

王青霭猛然一惊,确认道:「你说的这些话冯观都知晓吗?」中年男子道:「是啊,为了让他知道我是多麽努力想偿还他钱,只可惜事与愿违。」王青霭将十文钱递了过去,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了。」中年男子接过钱,致谢後便即离开。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喧闹声。「请让一让!我们有事yu查!」一名捕役站在外头等候,排队民众见有捕爷来查案,只好作鸟兽散。

另一名捕役走进棚子,惊呼:「怎会是你!」毕英双目睁大看着王青霭,王青霭尴尬笑道:「毕伯您怎来啦!」毕英道:「我才要问呢,小姐您怎会在这儿?」刘春禾见他们俩互有认识,亦向毕英客气地颔首微笑。

「毕伯,跟您介绍,这位是刘春禾,是我的好朋友,他可是位医术jg妙的大夫呢!我们不过是做点好事罢了。对了,毕伯您知道庆元酒楼的老板冯观吗?可知他是什麽样的人?」毕英狐疑看向王青霭,「小姐您问这做什麽?」王青霭道:「毕伯您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是想帮雷捕头的忙。」

毕英皱起了眉头,道:「此人不单纯、不简单。我曾为了查案去过庆元酒楼几次,发现这冯观心思缜密,口齿伶俐,很会钻漏洞,不是个好对付之人。」王青霭道:「那他会武功吗?力气如何?有擅使的兵器吗?」

「我没跟他交手过,不知他力气如何,但我知他身形虽偏瘦、偏矮,却是擅长刀法,更何况他是尚龙堡之人,所以定然懂得武功。」王青霭疑道:「尚龙堡…那又是什麽地方?」

「尚龙堡位於崤山,堡主是向成锋。这向成锋多年前是江洋大盗,曾犯下几个大案,金盆洗手後,目前据说专注於经营生意。他底下有两个得力助手,如他左右手般,一个是宣雄,在各地开设了几间武馆,另一个就是冯观,目前是庆元酒楼老板。凡是尚龙堡之人皆有习武……」毕英忽然压低声音道:「虽然向成锋已宣告金盆洗手,但做事常游走在触法边缘,是个棘手人物,也听说他买通了不少官员,有些事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很难将他治罪。」王青霭道:「嗯,我明白了。」

毕英眉头一凝,正se道:「青霭啊,不知你收购万家当票要做何用?有些事还是别cha手,我这是为你好。」毕英此时直呼王青霭之名,是出於长辈对後辈的关心与提醒。王青霭道:「毕伯,我知晓您的顾虑,诚如雷捕头所说,相关事证仍应蒐罗完全。您也知我一向很钦佩雷捕头这份坚持与嫉恶如仇,我只是帮忙将相关证据备齐,再交给雷捕头罢了,您别担心。」

毕英点了点头,「那麽你万事小心,原本我好奇是谁在关注万家当铺的案子,心想该不会是凶手有了下一步动作,如今既然得知是你,也就放心了。」

毕英与另一名捕役离开了摊位。刘春禾道:「看来你似乎已有了头绪。」王青霭道:「嗯,这冯观以及尚龙堡可能有问题,得去查访一趟。」

王青霭认为庆元酒楼距离较近,打算先去查访,收拾了东西,与刘春禾两人随即上路。

两人边行边聊,「青霭妹子,若咱们到了那酒楼,要如何调查,你可有想法?」王青霭道:「方才那人说庆元酒楼里暗设赌坊,可惜我忘了问他门道,但没关系,总有法子的。」

王青霭拿出一叠当票,道:「这些当票上面详细记载着典当人、日期、押当物与金额等内容,目前人证已有,还差物证。这每项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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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物我已认真记下,若能在庆元酒楼里找到赃物,罪证确凿,冯观无论如何是脱不了罪的。」刘春禾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方才那捕爷们去查,我俩势单力薄,只怕吃力不讨好。」

王青霭道:「狡兔三窟,我只是想,如果那些押当物另放他处,不在庆元酒楼呢?若是贸然让捕头进入搜查,只怕打草惊蛇,对方恐更加防范。」刘春禾道:「妹子果然思虑周到,那便依你之言。」

两人来到热闹街上,庆元酒楼正坐落於两道交叉转角处,高有双层,富丽堂皇,十分显眼。迈步踏进,两人相偕坐下,招来了店小二。

王青霭自怀中拿出一小包沉甸甸之物,将之往桌上一放,同时问道:「不知你们店里有啥好酒、好料的?」

店小二侧眼瞄见那包桌上之物,感觉像是银两,心想这人应是钱财无虞,但不知是否出手阔绰,回道:「从简单却又美味的汤饼、饺子,到价高且制作繁复的八仙盘、汤洛绣丸、光明虾炙等,水陆珍馐,应有尽有,不知客官想吃点什麽?」

王青霭皱眉道:「我肚子不甚饿,还有其他的吗?」店小二道:「既然咱们名为酒楼,自然少不了好酒。白酒、h酒、果酒、洋酒皆有,像是竹叶春、玉露春、剑南春、葡萄酒等,也有自波斯引进的三勒浆、龙膏酒、无忧酒……」店小二一口气念了许多酒名,王青霭微微点头,「听起来真不错,给我葡萄酒好了,只是即便有了酒,仍感觉少了点什麽……」

店小二将腰身一弯,靠近王青霭,低声道:「咱们还有文人雅士喜ai的行酒令,也有富人热衷的行乐令,不知客官是否有兴趣?」王青霭道:「行酒令要多人同欢共饮才有趣,何况我对诗词不太擅长,那就行乐令吧!却不知要如何进行?」

店小二道:「这得另行安排地方,请两位随我来。」

店小二带领他们上了二楼。这里并非如一楼宽敞、视野开阔,而是一间间隔开的厢房,其中有几间房发出嘈杂的吆喝声与笑声,也有的传来乐曲之声。两人入内,才一坐落,一名碧眼卷发、深目高鼻的yan丽nv人立即捧上酒来。这伴酒胡姬来到王青霭、刘春禾面前,妩媚一笑,再将酒杯一一摆上,准备倒酒。

王青霭喊道:「小二!店小二!」叫了几声却不见店小二踪影。王青霭连忙向身边胡姬挥手,示意要她出去,边道:「这位姑娘请回去吧!我们自行斟酒即可。」那胡姬似乎听不懂汉语,自顾自地继续倒酒。

刘春禾本是滴酒不沾之人,赶紧起身,道:「要不我到外头找店小二来。」王青霭道:「也好,有劳刘大哥了。」就在刘春禾离开後,那胡姬见房里仅剩一人,她拿起了酒杯,婀娜丰腴的身躯靠了过去,举手催促王青霭饮酒。

「且慢,且慢,我等我朋友回来!」王青霭一脸尴尬,频频後退,一边摇手,一边指向门外。此时,店小二进房,一现身即关起了房门。

「小二,这似乎有误会,我可没说需要胡姬伴酒,请她快撤了吧!」店小二脸se一变,转为y沉,叫道:「绑起来!」那胡姬身手矫捷,立即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绳子。王青霭暗叫不妙,心想该不会着了道,身子一个翻滚,赶紧闪将过去。

胡姬见对方身手俐落,嘴角一扬,双手抓持在绳子左右两端,欺身过去,绳子朝王青霭身後绕去,yu予以圈制。王青霭低头弯身旋转,再次躲开,伸手拿取桌上两只酒杯,朝那胡姬的左右两手丢掷过去。

胡姬没料到对方投得极准,酒杯正中她手腕骨,登时双手一痛,绳子因而掉落在地。情急下,王青霭见房间一旁开有窗子,她快步过去,双手按上窗板,想自窗户跃下,以求脱身。

店小二大喊道:「你若逃了,你朋友该怎麽办?打算弃他於不顾吗?」王青霭闻言一愣,心想:「刘大哥说要去叫小二,却没再回来,不知是否发生了危险。」她回过身来,问道:「他人在哪里?」

「碰」的一声,房门此时被猛烈撞开,竟是刘春禾到来,身旁还夥同一名头戴黑纱帷帽的陌生男子。刘春禾看向王青霭,紧张道:「你没事吧?」王青霭点了点头,见刘春禾安然无恙,也就放心。

店小二见刘春禾闯入,虽是一时错愕,仍是向胡姬使了眼se。那胡姬飞扑过去,两手一伸,施展擒拿手法,yu抓住王青霭。王青霭反应亦快,就在胡姬扑来之时,迅速自怀中拿出两枚绵云针,朝胡姬与店小二两人s去。见暗器s来,胡姬立即止步,赶忙转身闪躲,店小二却是闪躲不及,哀嚎一声,手臂上已中针。

「快走!」王青霭往房门口奔去,与刘春禾一同离开,而刘春禾身边的陌生男子此时成了帮手,他长剑在手一路护卫两人,行到楼梯时,两名酒楼打手手持大刀挡在楼梯间,想阻止三人下楼。

王青霭手捏绵云针,看准对方手腕,正yu出手,那陌生男子却是快了一步,不等大刀砍来,他快步一踏向前,长剑率先攻击,朝两名打手的肩膀与身躯连续挥刺。打手们回刀抵挡,陌生男子趁机伸脚一踢,两名打手站立不稳,自楼梯上接连滚了下去。

在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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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协助开路下,刘春禾虽是一路踉踉跄跄,步伐不稳,最後总算安然来到一楼。一楼客人们见有打斗情形,均是惊呼尖叫,四处窜逃,顿时一片混乱。陌生男子带领王青霭、刘春禾趁乱快步逃出,离开了酒楼。

「跟我来!」陌生男子走出酒楼,迅速走进斜对角一条巷弄,那巷弄里还有其他密密麻麻交错的小巷。王青霭虽不认识这男子,直觉此人应是想帮助自己脱困,当下毫不思索,与刘春禾一同随他而行。

陌生男子熟门熟路,连续拐了几个弯,最後打开其中一间小屋的门。三人进到屋内,屏息以待一会儿,确认庆元酒楼之人没再追来,王青霭开口谢道:「多亏公子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大名?」陌生男子摘下了帷帽,道:「在下萧子毅,敢问两位大名?」

王青霭见此人约莫二十多岁,年纪应b自己稍长,挺鼻薄唇,面容俊朗中带有一丝冷意,让她不禁联想起二师父潘雨寒。王青霭问向刘春禾:「刘大哥,原以为这位萧公子是您的朋友,现下看来似乎不是。」

刘春禾道:「我与他是初次见面。」转身向萧子毅道:「在下刘春禾,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救我俩脱困。」王青霭跟着拱手道:「在下王青霭。」接着不解地问:「刘大哥,你们两人怎会一同现身?我还以为你被那店小二捉了去呢!」

刘春禾道:「是啊,我差点就被庆元酒楼的人抓走,多亏这位萧公子出手我才幸免於难。」王青霭道:「究竟发生何事?」刘春禾道:「当时我走出房间,四处张望,想找那店小二,谁知忽然有两名夥计向我靠近,那两人抓住我左右两臂,随即将我带走,我当场大喊道:快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快放开我!才一喊完,这位萧公子立即现身,长剑唰唰两声,那两名夥计手臂受伤,放开了我,接着带我来到你所在的那间厢房,破门来救你。」王青霭道:「原来如此,但萧公子与我们并不相识,何以如此?」

萧子毅道:「不瞒二位,其实我已暗中跟踪二位好一会儿了。」王青霭心中一凛,暗想:「被人跟踪我竟毫无察觉,不知我跟毕伯的谈话,此人是否全听见?」刘春禾惊道:「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萧公子为何要跟踪我们?」萧子毅道:「二位别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当我看见有摊子挂起义诊二字,心下好奇,这才开始在一旁暗中观察。」

刘春禾道:「若萧公子有看诊需求,可直接告诉在下,何必如此?」萧子毅道:「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不知刘大夫能否医治眼盲之人?」刘春禾道:「如果眼珠子还在,我尚有办法。」萧子毅道:「那麽,可否劳烦刘大夫随我去一个地方?」刘春禾道:「什麽地方?」萧子毅道:「伏牛山。」

王青霭立即有所联想,问道:「萧公子可识得冥门之人?」萧子毅心下微微一惊,却是面无表情,平静道:「有些事目前无可奉告,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想找的那些东西并不在庆元酒楼。」王青霭既惊又疑,问道:「你究竟还知道哪些事?如果不在庆元酒楼,却在何处?」

萧子毅道:「在你们摆摊之前,我早已暗中观察庆元酒楼好一阵子了。万家当铺那些押当物已被冯观派人运走,以我之推想,应是送往尚龙堡了。」王青霭道:「果然如此!」她心想:「这位萧公子恐怕与冥门中人有关,大师父既已前往伏牛山,我正愁不知该如何前往冥门,既然他有意前去,说不定正好可替我们带路。」於是道:「我愿意前往伏牛山,刘大哥呢?」刘春禾道:「既然有人需要医治,在下自然要去。」

为避免庆元酒楼之人找来,待到太yan落下、天黑之际,三人才低调上路。

这一路上三人偶有闲聊,王青霭道:「我真不懂,到庆元酒楼的客人这麽多,那店小二是如何识破咱们身分,还设下埋伏来抓我们?」萧子毅道:「其实你们早已被他们的人盯上了,只是你不知情罢了。我在一旁跟踪时,冯观早已派人暗中查看你们的一举一动。」

刘春禾道:「萧公子是因为咱们挂起义诊的布条而来,冯观恐怕是因为看见了另一个布条才盯上我们。」王青霭道:「嗯,虽然咱们没在庆元酒楼找到赃物,但他们此举等於证实了他们正是凶手。」萧子毅道:「你们既非衙门中人,又非万家人,为何要查这案子?」王青霭道:「不过是为了公道正义罢了。这幕後之人没揪出来,不知还有多少人莫名受害,而且还无法将其治罪。」萧子毅不甚清楚这来龙去脉,只觉王青霭是个急公好义之人,他微微点头,庆幸自己救对了人。

三人趁夜行了三十余里路,此时晨j鸣啼,天已破晓,三人打算就近找一户民宅,稍作休息後再继续上路。

放眼望去路旁一排屋子,其中有户人家开了门,一名年岁甚高、眉发胡子全白的老人自里头缓缓走了出来。王青霭正yu上前询问,屋内一位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跟着走了出来,喊道:「祖爷爷,您上哪去?您拐杖忘了拿呀!」

那老者停步门前,转身向後,说道:「我想上街去买些东西,家里乾粮正好没了。」

年轻男子上前,伸手轻挽老者左臂,让他有所依靠,动作十分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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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霭等在一旁观看,方才那老者转身时,他右手袖子处衣布飘荡,竟是空的,不禁心想:「该不会这老丈右臂已断。」

年轻男子道:「这事我去就好,您在家歇着,咱们回去吧。」老者道:「天se尚早,你多睡一点啊!我这老毛病发疼,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做。」年轻男子面有难se,不知是否该让老者外出。

刘春禾趋前说道:「在下正巧是位大夫,可否让我替这位老丈瞧瞧?」王青霭、萧子毅跟着走了过去。王青霭道:「这位刘大夫医术甚好,是药王孙思邈的传人,老丈您大可放心。」老者得知後点头同意。

年轻男子是老者的曾孙,他搀扶着老者,引领三人进到屋内,让老者坐下後,再替三人倒水。

刘春禾小心检视了老者右臂,眉头一紧,喃喃地道:「这…怎会如此?」王青霭道:「很少看到刘大哥您如此表情,不知这老丈右臂怎麽了?」刘春禾道:「我只是不理解,从这断臂处研判,看来有些像是…像是您自行折断的……」

王青霭脸se一变,道:「这是怎麽一回事?」老者一脸哀怨,点头道:「刘大夫说得不错,此臂确实是我自断,虽然我断了一臂,却也因此保全了x命。」王青霭道:「究竟发生何事,老丈您能否告知?」

老者叹气道:「多年前朝廷大肆徵兵,要远征南诏。南诏那地方不只地处偏远且环境极为恶劣,瘴疠弥漫。当时村里到处都是送别的哭声,因为据说前前後後远征南诏之人已有上万人,却无人生还回来。当时我也在徵兵的名册中,为了保命,只好用块大石头捶断自己右臂,这才免於徵招。老实说,若是国家有难,需抵御外侮,即便不徵兵,我也愿主动上战场抗敌,但若只是为了开边寻衅的不义之战,又何必为此枉送x命?」

王青霭想起老者为求活命,只能自残右臂的画面,心中酸苦,不禁叹道:「如此恣意动用兵力、发动战争,穷兵黩武之下受害的总是小老百姓,唉,真是难为您了。」萧子毅微微低头,神情若有所思。

老者道:「虽然每逢寒冷夜里,这断臂会让我痛得彻夜难眠,但我不後悔,至少我没成为魂断异地、连屍骨都没人收的望乡鬼。」

刘春禾道:「原来如此。这位老丈,虽然您这断臂我无法复原,但我可以开些药方,您天冷时服用,可减缓这断臂痛楚,至少让您晚上得以安眠。」老者眼神中充满感激,不停谢道:「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谢谢刘大夫!」

年轻男子得知三人正在赶路,为表达谢意,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让萧子毅和刘春禾休息,并另行整理一间客房给王青霭。这之间,王青霭见萧子毅沉默寡言,偶有恍神,於是问道:「萧公子你还好吧?看你不知在想些什麽,是心情不好吗?」

萧子毅道:「可能我常年待在山上,少与众人接触,没想到这世局竟已变得水深火热。」王青霭道:「确实如此,那老丈的情形并非冰山一角,也缘於此,我和刘大哥正以自己的方式,救民於水火之中。」萧子毅虽是冷漠地看向王青霭,心中却感到有gu暖流潺潺流动,他不由得同时想起了几件事,再次沉默起来。王青霭见他陷入沉思,不愿再作打扰,便告退回房休息。

三人在老者家休息过後,养足了jg神,又继续上路。他们先到附近城镇买马买粮,再骑马前往伏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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