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一?会换一?个地方,不知道钻到谁身上。庭院中?的人吓得不轻,尖叫声和推搡声不绝于耳。白千鹤默默搓了搓胳膊,觉得可?怕极了。他回头?,见一?个娃娃脸的小丫鬟缩在墙边,极其可?爱。白千鹤出于怜香惜玉,对小丫鬟说:“小姑娘,你也害怕吗?没事,到我这边来,我保护你。”
小丫鬟点点头?,小鸟依人地倚到白千鹤身边。她的身体有些?冷,白千鹤正打算说些?什么关怀的话,却?听到后面?传来莫琳琅的喊声:“白千鹤,就是你手里的这个,小心!”
白千鹤愣住,愕然?低头?,见刚才还楚楚可?怜的小丫鬟眼眶中?突然?流出血来,张嘴就往他喉咙上扑。白千鹤哇地一?声叫出来,惊恐之下,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蹭的一?声飞出老远,叽里呱啦地跑向李朝歌:“公主,有鬼啊!还是你来保护我吧!”
女鬼发现?自己的行踪屡屡暴露,她终于意识到,是后面?那个说话的女子在作?怪。然?而那个女子躲在杀鬼阵法中?,旁边还站着一?个杀气、阳气都很重?的男子,女鬼不敢靠近,索性狠了心,直接往人群中?扑。
她就算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她在裴府中?躲藏了许多时?日,知道那个老夫人地位最尊贵,其次是一?个叫大夫人的中?年妇人,也就是裴楚月的母亲。只可?惜那个老妇人没有出来,不过,拉裴大夫人垫背也算值得。
此刻,裴大夫人正被护卫簇拥着进门,她一?进来就看到躺在院子中?央的裴楚月,脸色顿时?大变:“楚月!”
裴纪安在自己院里听到打斗声,心知不好,立刻往前厅赶。他赶来时?,正好看到李朝歌和裴楚月缠抖,裴楚月穿着嫁衣,疯疯癫癫,明显是撞了邪的样子。裴纪安担心不已,既担心李朝歌砍伤裴楚月,也担心李朝歌被厉鬼抓伤。这时?候,他听到母亲来了,惊讶地回头?:“母亲,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您快回去吧!”
裴大夫人摇头?,女儿情况不明,她哪里能放心离开?裴大夫人说:“没事,我身上有高僧开过光的佛珠,鬼怪近不了我的身的。楚月怎么了?”
裴纪安没说话,脸色很不乐观。先前李朝歌说裴楚月招惹了鬼,裴纪安不信,还强行把裴楚月带走。万万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好在鬼不敌李朝歌,连裴大夫人这个纯粹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对战中?明显是李朝歌占了上风。鬼在人群中?躲躲藏藏,一?个文弱的小姑娘站在庭院中?央,不断播报鬼藏在哪里。裴大夫人看了一?会,惊讶问:“这不是白日跟在盛元公主身后的侍女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朝歌的表现?已经远超裴大夫人的想象,但?她身边的侍女竟然?也是异人?裴纪安沉默地看着庭院,没有说话。
裴大夫人上次没出面?,所以不知道白千鹤和周劭,但?裴纪安却?记得。这两个男子一?个是通缉重?犯,一?个是死?刑囚徒,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听今日李朝歌和顾明恪的话音,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也是从牢里捞出来的。
李朝歌简直胆大妄为。但?抛开对错不谈,仅从效果?上分?析,不得不承认李朝歌挑的人极好。
灵活、力量、侦查,每一?个都恰到好处,配合起来,远比朝廷成百上千的正规军还要有效。裴纪安在心中?深深叹气,李朝歌到底想做什么呢?重?来一?世,难道,她还是想当皇帝?
她是女子,一?生注定属于后宅,相夫教子、安享富贵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争夺不属于她的东西。今生她父母、亲情、财富、地位都有了,如果?她想,家庭和孩子也会有。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当皇帝?
裴大夫人和裴纪安被护卫簇拥着站在边缘,谁都没心思?说话。裴大夫人一?心担忧女儿,裴纪安因为想李朝歌,走神片刻。恍神间,一?股阴寒潮湿的鬼气直接冲着裴大夫人而来。
裴纪安感?受到一?股阴湿,他明明没学过方外之术,但?是这一?刻如本能一?般,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鬼气。裴纪安下意识挡在母亲身前,他瞳孔渐渐放大,原本无形无迹的黑气在他眼中?逐渐显露出本来模样,裴纪安看到了厉鬼扭曲的脸,流血的眼眶,也看到了流动的鬼气轨迹。
他耳边隐约响起梵音,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天宫云海,仙鹤啼鸣着从云雾中?穿过,清音阵阵,寒光习习。正北方一?座威严的宫殿拔地而起,仙气缭绕,高居云端。裴纪安听到有人叫他:“季安,那是北宸天尊的宫殿,不要看了,我们该走了。”
北宸天尊是谁?他是谁?
裴纪安仿佛陷入幻境中?,耳畔的惊呼声都模糊了。裴纪安眼睁睁看着那只厉鬼龇着牙靠近,在即将碰到裴纪安时?,一?阵金石之鸣从后方袭来,顿时?刺破混沌,划破虚空,四周的空气、声音刹那间倒灌进来。裴纪安重?新恢复五感?,他亲眼看着那柄剑穿过厉鬼的脑袋,一?往无前,险险停在离他鼻梁纤毫之分?的距离上,呼吸之间,裴纪安都能感?受到剑身上的寒气。而那柄剑,那个持剑的人,却?勇往直前,没有丝毫犹豫颤抖。
裴纪安没有在意几乎抵在他脸上的长剑,定定地和李朝歌对视。李朝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笑了笑,收剑,铮的一?声插入剑鞘中?,转身离开。
被裴纪安挡在身后的裴大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她腿脚跌了一?下,慌忙过来看裴纪安:“大郎,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裴纪安缓慢摇头?,他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朝歌的背影。
刚才,她本来可?以继续刺下去的,却?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裴纪安知道她恨他,那么,她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裴大夫人顺着裴纪安的视线看去,见李朝歌收了剑,走向地面?上那个不断挣扎惨叫的黑影,庭院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夜风吹过,他长发如墨,白衣翩跹,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裴大夫人惊讶,这不是顾明恪吗?他怎么出来了?
李朝歌没往顾明恪的方向看,她走到院子中?,踹了踹地上那团鬼气,不客气道:“继续跑啊,之前不是很猖狂吗?”
莫琳琅几人站在五行方位处,手里拿着阵法盘,说:“公主,东西准备好了。”
李朝歌冷笑一?声,她走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裴楚月,单手将她拎到回廊上,果?决道:“开始。”
“是。”
莫琳琅启动阵法盘,四周渐渐亮起细光,地上线条纵横交错,最后织成一?个法阵,慢慢朝女鬼身上收紧。裴大夫人惊魂甫定,她看到裴楚月被拉出来,顾不上外面?的女鬼,慌忙推开人群跑过来:“楚月!”
李朝歌没兴趣抬着裴楚月,正好裴家人来了,她顺势将裴楚月扔给裴家。放手时?,她隐约看到裴楚月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李朝歌不动声色,悄悄把袖子里的东西拿走。
院子里光芒越来越盛,女鬼倒在石板中?央,虚弱地显出原形。她被顾明恪灼瞎了眼睛,还被李朝歌重?重?刺了一?剑,现?在早已气力不支。她露出原本的人类模样,眼睛中?还流着血,凄凄切切地求情道:“仙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作?乱了。请仙人绕我一?命!”
厉鬼是想修炼成大鬼,但?是她撑死?了只敢吃几个凡人,哪敢招惹仙道?女鬼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学过些?道法的凡人女子,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力量已经超越道士级别,渐渐触碰到仙术门槛。神仙和妖魔鬼怪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等级,女鬼集至阴至怨之气,仙术对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更可?怕的是,这个院子里的仙气不止一?道。
她一?个没成型的小鬼,何德何能,撞到了神仙窝里?蚂蚁看不到大象有多高,燕雀也不能理解鸿鹄的强大,女鬼压根没察觉到裴府里有仙气,还是方才,庭院里气息剧烈动荡,女鬼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清气从她身后袭来。
那股清气十分?熟悉,女鬼这时?候才注意到,这股气息和她在给裴楚月推算姻缘时?感?觉到的一?模一?样。裴楚月问顾明恪会不会娶她,女鬼去推算顾明恪的命格,发现?他天生无妻无子,但?是姻缘线却?未断绝,上面?隐隐有股正北方的玄威之气。女鬼觉得很奇怪,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命盘格局,一?般而言,命格和外相是一?致的,如果?命格中?写着英年早逝、无妻无子,那姻缘线和生命线便是断的,哪有这种命格中?写着无亲缘,姻缘线却?似有似无,将绝未绝的?
女鬼不懂,她将指针置于正北,这是她唯一?可?以推算出来的东西。直到刚才,一?股磅礴的清气从她背后猛地爆发又骤然?收敛,女鬼才终于发现?,这股气息,和顾明恪命盘上缭绕的威严清宁之气如出一?辙。
女鬼心里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是万万不敢来裴家的。女鬼声音悲切,而李朝歌不为所动,抱着剑站在台阶上,静静注视着女鬼被绞杀。
李朝歌今日来裴家驱鬼,包括在裴家女眷面?前说杀鬼阵法需要三日才能炼成,全是作?秀。李朝歌重?生后加紧修炼周老头?留下来的心法,现?在体内真气虽不能和前世比,但?杀几只鬼怪却?绰绰有余。那些?话,李朝歌是故意说给女鬼听的,目的就是逼女鬼尽快行动。
鬼嚎叫声极其尖锐,听的人心悸。白千鹤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悄悄靠到周劭身上:“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我好害怕。”
周劭直犯恶心,差点一?拳头?打死?他。女鬼知道自己没有求生的机会了,她放弃哀求,反而怨毒地盯着李朝歌:“我生前亦是被人害死?,你们枉为仙人,不替天行道,却?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这就是天理吗?”
李朝歌完全不动容,说:“枉死?就去找害你的凶手,欺软怕硬、残杀妇孺算什么能耐?敢做就要敢当,你害人时?,就该想到今日这一?幕。”
女鬼悲愤,仰天长啸,尖叫声凄厉刺耳。庭院中?的人受不了,纷纷捂耳朵,李朝歌却?没动,平静地注视着女鬼身周的鬼气被阵法一?点点绞碎,随后,化成一?地细碎的粉末。
四周的人还用力捂着耳朵,耳边一?阵阵嗡鸣,尚没有反应过来女鬼已经死?了。李朝歌走下台阶,不紧不慢踱到女鬼的丧生之地,俯身拈了拈地上的齑粉。
是朱砂,隐隐有股血腥味。那个女鬼说自己是枉死?,想来,是被人杀害后,血又融入朱砂中?,故而才滋生出这么重?的怨气。莫琳琅是最常见鬼的人,她最先恢复过来,跑到李朝歌身后,小心问:“公主,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李朝歌叹了一?声,说:“收起来,找个佛塔,让和尚给她超度吧。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活好来生才重?要。”
莫琳琅点头?,默不作?声地蹲下收朱砂粉末。裴家的人亲眼看着鬼在李朝歌手下化成一?堆粉末,心里既畏惧又忌讳。李朝歌握着剑走近,环廊上的下人轰的一?声散开,没人敢靠近李朝歌。
李朝歌也不理会她们,她垂眸扫了眼昏迷不醒的裴楚月,说:“她差点和人结了阴婚,接下来恐怕会大病一?场,你们小心些?吧。”
说完,李朝歌和裴家人再无什么可?谈的,便快步往外走。经过侧门时?,廊下的人平静如常,对李朝歌说:“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