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栋今年十五岁,汉人移民的第四代混血后裔。
他太爷爷移民比较晚,因此分到的土地较偏,而且并不是特别肥沃。
栎木湾从镇发展到县,又从县发展至州,如今已经是栎州府,旁边还下辖一个福山县。地盘只能向南延伸,东边和北边都是“大金国”,那些家伙可不好去招惹。
当然,栎州府也不怕被侵略,因为这里是北方盐业和造船业基地,每年为大明提供巨额税收,也是从大明抵达殷洲的第一站。
“大金国”若敢攻占此地,大明朝廷砸锅卖铁也要夺回,甚至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把“大金国”给灭了。
别的不提,禁止栎州府食盐外销,就能让“大金国”饮食无味。
刘家栋本来住在龙湾村,距离栎州府城近百里。他不愿像父辈那般土里刨食,十三岁就到府城闯荡,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
跟许多小贩一样,刘家栋穿着苦力服,这玩意儿历经多次改版,已经跟另一个时空的牛仔服没啥区别。
又一支舰队驶入港口,刘家栋立即守在码头。
眼见有人下船,刘家栋怀里捧着木盒,扯开嗓子喊道:“雪茄,雪茄,上好的雪茄。烟丝,烟丝,极品的烟丝……”
“sikar”是烟草的玛雅语发音,殖民者听错变成了“cigar”。民国文人徐志摩,在跟泰戈尔吞云吐雾时,被问起“cigar”的中文名。徐志摩想了想说:“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就叫雪茄吧。”
“雪茄”这个翻译,堪称信达雅,既与英语谐音,又有中文含义。
非常巧合,在这个时空,也被翻译为雪茄,而且是海瑞亲自翻译的……
方文秀在船上住得快发霉了,靠岸之后立即下船。他听到叫卖声,忍不住问道:“雪茄怎么卖?”
刘家栋拿起两支雪茄,笑着回答:“好叫贵人知道,这种三文钱一支,这种两文钱一支。”
“如此便宜?”方文秀大为吃惊。
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如今的三五文钱,已经买不到一斤米,物价比王渊出海时已经涨了四倍。
方文秀平时都抽散碎烟丝,装在烟斗里点燃,属于不能裹雪茄的边角料。烟丝非常便宜,但雪茄却很贵。云南雪茄和南洋雪茄,在北京要卖十文钱一根,抽一根雪茄等于抽掉小半斤米。
“来五根雪茄,再称半斤烟丝。”方文秀出手难得阔绰。
他当了好多年国子监老师,在北京穷得无法纳妾。去年妻子病逝,也一直没再续弦,两个儿子皆已成年。这回到殷洲赴任,连个随从都没带,只盼着弄几个土著女子做侍妾和丫鬟。
“贵人您拿好。”
刘家栋捧着雪茄递出,又用小秤麻利称量烟丝。
方文秀擦燃火柴,叼着雪茄狠狠吸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爽得脑子有些发晕。当即吐出烟雾赞道:“好茄!”
刘家栋笑道:“正宗的盛州货。”
方文秀有些高兴,虽然在陈氏地盘为官很憋屈,但那里至少盛产烟草,想来雪茄比栎州府更便宜。
刘家栋打听道:“贵人从大明哪里来?”
方文秀随口说:“北京。”
刘家栋顿时激动起来:“听说北京城人口百万,是不是真的?”
“真的。”方文秀道。
“那得多大的城啊,”刘家栋难以置信,“这里最大的是栎州城,城里城外加起来也还不到十万人。等我赚足了钱,就坐船去大明,一定要去北京看看。”
方文秀笑着喷出烟雾:“少年人好自营生,肯定能凑齐船费。”
刘家栋问道:“贵人是来殷洲做生意?怎没带随从?”
方文秀说:“吾乃朝廷命官,去香松县做县令。”
“原来是官老爷,”刘家栋福至心灵,突然跪地道,“老爷初来殷洲,身边也没个使唤人,小的愿跟随老爷左右听候差遣。”
方文秀想了想,笑道:“那你便跟着我吧,回去跟你家长辈说一声。”
刘家栋说道:“小的父母不在府城,托一老乡带信回去便可。”
经过一百年的磨合,大明派来的官员,已经跟殷洲百姓达成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