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说道:“都督莫要埋怨朝廷,大明水师远悬海外,不得不防海疆藩镇之事。”
“道理我都懂,搁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满正苦笑。
何止藩镇之事,若朱厚照当初不把他们骗回北京,估计朱英、满正和宁搏涛都在南洋建国了。即便两人不建国,也会支持子侄辈建国,随便占几个破岛就是一个国家。
二人又闲聊几句,王崇抱拳说:“都督,那我就先登岸了,海上飘着确实有些疲乏。”
满正开玩笑道:“仲德留心一些,莫要染上花柳病。”
王崇忍不住翻白眼:“断不会如此。”
几乎每一个港口,都有许多妓院存在,专门做海商和船员的生意。
十年前,梅毒就已经传到南洋,接着又传到广东、杭州、福州等港口。现如今,高级妓院都会定期检查,解雇那些罹患梅毒的可怜女子,而低级妓院则根本不管那么多。
有些恩客也学精了,会仔细观察情况,一旦发现不对劲,立马申请退款走人。
中国沿海大城市,甚至出现专治梅毒的“老中医”。
王崇上岸找地方休息,普通船员则轮番登岸。一些负责采购补给,剩下的全是找乐子,无非喝酒、赌钱和逛妓院,在海上漂久了真能把人憋坏。
果阿港的妓女,以前都是低种姓和贱民女子,后来渐渐出现混血女子。
这是一块法外之地,比贾普尔国的苏丹,不敢招惹葡萄牙,更不敢招惹如今的汉人。妓院和酒馆,都是绿教严令禁止的场所,可苏丹只能装作不知道,当初葡萄牙百十号人就把果阿给占了。
王崇在码头走着走着,就见十余汉人妇女,每人抱着一个婴儿过来。他好奇地拦住问道:“你们来自何处?”
一位领头的妇女说:“这位老爷,我们是王公子派来的,接这些婴孩去北方抚养。”
“哪位王公子?”王崇问道。
那妇女回答:“王公子尊讳芳。”
王崇又问:“这些婴孩从哪里来?”
那妇女说道:“都是妓院里孽生的,遇到王公子算他们命好。”
王芳占领古吉拉特之后,汉民人口奇缺,两年时间只移民五千多。如今,他只是古吉拉特名义上的主人,地方再次被印度贵族所统治。
王渊送去一批流放军户,既不听话,也无法用来打仗,甚至养马都不够格,只能扔去耕地种粮食,也就几个武官还勉强顶用。
王芳想要组建骑兵,只能矮子里拔将军,折腾一年多仅练出八十余骑,而且能不能拉去打仗还两说。他一边招募成年人扩建骑兵队伍,一边在印度各港口的妓院收罗婴孩——这些婴孩几乎全是混血,也不知混了哪国的血。王芳让汉族妇人抚养,教他们说汉话写汉字,从小练习骑术,十多年后必成精锐骑士,而且一个个都忠心耿耿。
妇人们抱着孩子登船,那是一艘从大明驶来的海船,船上还有一千多流亡军户,且军官占了很大比重。
就在去年,王渊打算对开中制动手,今年直接在各大边镇见血。
王渊和杨廷和,当时只改了一半盐政,剩下一半盐政改革,牵扯到边镇、藩王、太监、豪商和中央财政。
想要彻底改革盐政,首先要中央不缺银子,其次要解决蒙古边患。这两个因素缺一不可,否则别想对开中制动手,一旦乱动必然兵变四起、蒙古大军席卷而下。
这两个因素齐全了,还得对藩王开刀,对镇守太监开刀,对豪商大贾开刀,对北方世袭军官开刀,对文官利益集团开刀!
谁占得齐?
张居正都不敢碰。
王渊也是谋划了二十多年,才敢彻底解决盐政问题。蒙古已经被干趴下了,中央财政也丰盈无比,各地藩王更是吓得像鹌鹑,太监、武官、豪商和文官还敢跳出来闹事?
他们不敢闹事,王渊却主动挑事,遣御史四出,彻查开中贪腐情况。
北方藩王们,再次被王渊没收部分田产,镇守太监一口气下狱五个,有八家豪商被罚银抵罪(行贿)。北方世袭武将最惨,之前已经被搞了好几回,这次又严查他们贪墨开中粮草。
贪污数额超过千两的武官,全部革职流放,拖家带口被送到天竺,扔给王芳充实古吉拉特的汉民数量。
朱元璋定下的开中制,在弘治年间就名存实亡,国家收不上盐税,边镇得不到粮草,利益都被权贵、武官和商贾赚走。
而今,王渊终于快刀斩乱麻,彻底将开中制给废除,每年盐税收入至少能增涨千万两!
另外,新复的交趾布政司,打着一条鞭法的旗号,实际却在搞摊丁入亩。今年激起地主造反,林富和沈希仪带兵平叛,花了半年时间才大致搞定,但还有一些地主武装藏在深山老林里。
田赋、关税、盐税、商税、矿税……这些税收的总和,今年可能会达到三千万两,其中两次盐政改革,就能贡献一千多万两的岁入。
三千万两白银岁入,还不包括海外殖民收入,朱载堻是躺在银山上做皇帝的。
当然,王渊这次改革盐政,把各方势力给得罪狠了。虽然没人敢反抗,但越是如此越可怕,不知多少人等着反攻倒算,不知多少人诅咒王渊壮年暴毙。
南京的《士林旬报》,这段时间大量刊载“仁政”文章,说圣主贤臣不应与民争利,而是应该搞什么藏富于民。
反正酸溜溜的,含沙射影诋毁王渊,又吞吞吐吐不敢把话说穿。
这些文章的作者,包括他们的老师和族人,全都被记上黑本本,这辈子是别想再升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