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诏下,又命中书省臣等议定先帝庙号,叫作明宗。可怜明宗称帝,只七阅月,连改元的诏旨都未及下,竟尔被人暗算,中毒身亡!年仅三十,空留了一个明字,作为尊号!其实这明字尚未切贴;若果甚明,何致为图帖睦尔及燕帖木儿两人一同谋毙呢?坐实两人谋毙,书法无隐。
话休叙烦,且说图帖睦尔既已正位,此次情形,与前次不同。前次犹称暂摄,此次正名定分,实行帝制,因他后来庙号,叫作文宗,小子不好仍称怀王,只得沿号文宗。划清眉目。文宗首命阿荣、赵世安两人,督建龙翔集庆寺于建康,又派台臣前往监工,南台御史恰联衔奏阻,说得剀切详明,不由文宗不从,其词道:
陛下龙潜建业,居民困于供给,幸而获睹今日,莫不跂望非常之思。今夺民时,毁民居,以创佛寺,台臣表正百官,委以监造,岂其礼哉?昔汉高祖复丰沛两县,光武帝免南阳税三年,今不务此,而隆重佛教,何以慰斯民之望?且佛教慈悲方便,今尊佛氏而害生民,无乃违其教乎!臣等心以为危,故不避斧钺,惶恐上陈!
寻得诏旨,罢免台臣监役,台臣方免得往返,也算文宗肯纳嘉言了。但文宗的心中,总想皈依佛教,忏除一切罪厄。推刃同胞,宜乎自栗。所以余政未修,先已建寺。并因帝师圆寂,改立西僧辇真乞剌思为帝师。新帝师自西域到来,文宗命朝臣出迎,凡位列一品以下,俱应此役。帝师却大模大样,乘车入都。既登殿,文宗亦恭立门内,亲揖帝师,帝师傲睨自若,不过略略合掌,便算答礼。及入座,由文宗饬谕,命大臣俯伏进觞,帝师又傲然不为动。恼动了国子祭酒富珠里翀,大踏步走至帝师座前,满满的斟了一觥,递与帝师道:“帝师祖奉释迦,是天下僧人的宗师,我祖奉孔子,是天下儒人的宗师,彼此各有所宗,各不为礼,想帝师亦应原谅!”帝师闻言,无从驳辩,却一笑起身,受觞卒饮,大众为之栗然。富珠里翀恰徐徐的退入班中去了。难倒帝师。
文宗也不加斥责,尽欢而罢。嗣以燕帖木儿功勋无比,追封三代。以他曾祖父班都察为溧阳王,曾祖妣王龙彻为溧阳王夫人;祖父土土哈为昇王,祖妣太塔你为昇王夫人;父床兀儿为扬王,母也先帖你及继母公主察吉儿并为扬王夫人。又命礼部尚书马祖常,铺张燕帖木儿功绩,制文立石,矗峙北郊。嗣复因种种赏赐,未足报功,特命专任宰辅,改伯颜知枢密院事,罢设左丞相,并颁诏以示宠眷道:
燕帖木儿勋劳惟旧,忠勇多谋,奋大义以成功,致治平于期月,宜专独运以重秉钧,授以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太平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提调燕王宫相府事,大都督领龙翊亲军都指挥使司事。凡号令、刑名、选法、钱粮、造作一切中书政务,悉听总裁。诸王公主驸马近侍人员,大小诸衙门官员人等,敢有隔越奏闻,以违制论,特诏。
自是燕帖木儿权势日隆,凡所欲为无不如意,因此宫廷内外,只知有太平王,不知有文宗。正是:
拥戴功高无与匹,威权日甚易生骄。
欲知文宗此后行政,且从下回交代。
明宗即位和宁,观其所颁诏令,无非普通行政,并不闻有暴虐之行,致干民怨,而王忽察都之信宿,即致暴崩。值春秋鼎盛之时,遇此极大变故,而皇太子不加追究,右丞相亦未发言且取得御宝,即上马南驰,此非太子、右相之暗中加毒,能如是之默尔而息乎?太子未曾登极,即易旧臣,机一至而即发,情欲盖而弥张。至于内省多疚,欲假佛事以忏过,佛果有灵,岂为乱贼呵护乎?获罪于天,祷亦何益,多见其不知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