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不可无礼,快给陛下磕头。”
江巧音刚喊了句哥哥,江肃就站起来训斥,只见这小女孩儿吐吐舌头,作势要跪。
“不必。”拓跋泰抬手制止,“免礼吧。”
江肃板着脸对女儿说:“还不快谢恩!”
“阿音谢过皇帝哥哥。”
江巧音巧笑倩兮,改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语气中的亲昵熟稔惹得其他女子好生羡慕。
拓跋泰对她确实也不同,一改之前惜字如金的模样,竟主动问她来京城可住得惯,甚至许诺短缺什么尽管开口,宫里会送过去。
“京城很好,阿音很喜欢,皇宫也很漂亮,我都看得眼花缭乱了。”话锋一转,江巧音说,“听说贵妃娘娘住的摘星楼是最好的宫殿,要是我能去瞧瞧就好了。”
众所周知,摘星楼乃是先帝所建,意在金屋藏娇,而崔贵妃便是那个娇,虽然如今她依旧是贵妃,但江巧音提起这茬旧事,无异于提醒众人崔贵妃乃是先帝的女人,而拓跋泰不过是捡了别人剩下的。
本来崔晚晚只是淡淡听着这个小青梅跟拓跋泰套近乎,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她竟敢点名道姓?还想挑拨离间?崔晚晚这下终于正眼瞧她,见这小妮子一脸无辜又纯真的笑容。
女人对敌人向来有种天生的直觉,崔晚晚今晚在拓跋泰那儿受得气还没找地方撒呢,这下有人凑上来,可别怪她迁怒。
“江小姐可问错人了。”
崔晚晚连房英莲都称一句“姐姐”,偏偏叫她“江小姐”,语气中的疏离可见一斑。她莞尔一笑,道:“你想去摘星楼的话,该问陛下准不准才是。”
江巧音一脸懵懂:“为何?摘星楼不是贵妃娘娘的寝殿吗?”
“虽是我的寝殿,但是陛下鸠占鹊巢——”崔晚晚掩嘴轻笑,冲着拓跋泰埋怨娇嗔,“您快搬回去吧,不然臣妾都没法子请人做客了。”
大魏后宫历来帝王召幸妃嫔,皆不留宿,可拓跋泰竟然搬到了贵妃那里一起住,除了不合祖宗规矩,更显得独爱专宠崔晚晚。
虽不知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拓跋泰还是很配合地开口:“当初是爱妃说让朕住的,怎么?竟是要为了别人赶朕走?”
别人。
江巧音的笑意凝滞一瞬,但还算沉得住气,又说:“可臣女还是觉得问贵妃娘娘没错,皇帝哥哥迟早是要搬回去的呀。”
言下之意便是贵妃如今得宠又如何?后宫迟早进新人,到时候圣心何在还是未知之数。
“江小姐此言差矣。”
崔晚晚一早挖好了坑,就等着黄毛丫头往里跳,她端正坐姿,义正言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天子,天子坐拥四海,别说只是区区摘星楼,大魏的一切皆属于陛下,臣妾也是陛下的人,自然惟陛下是从。陛下如何说,我便如何做,为后妃是这样,为臣更应如此。”
她说完大道理还不忘点一下江肃。
“太傅大人,您是天子之师,更是陛下的义父,本宫方才所言可对?”
江肃一派正气,道:“贵妃娘娘深明大义,所言甚是。”他暗暗为女儿的鲁莽恼火,拱手赔礼,“老臣教女无妨,让娘娘见笑了。”
敲打完小的老的,崔晚晚见好就收,笑吟吟道:“太傅说的哪里话,本宫就喜欢江小姐这般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呢,改日一定请她来玩儿。”
“小姑娘”三个字她刻意咬重,果不其然,江巧音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屈膝马虎一礼便退了下去。
崔晚晚见状胸中舒畅,连着吃了两个冰碗。
“少吃点,仔细闹肚子。”
拓跋泰偷偷来牵她的手,唇角含笑地叮嘱她,很有几分温柔。她甩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一眼。
要你管!
宫宴散了之后,拓跋泰跟着崔晚晚回了摘星楼。
“臣妾恭送陛下。”
她故意在摘星楼门口行礼,挡着路不让他进去。此刻小腹微微坠胀,她懊悔刚才不该吃冷食,猜着可能是闹肚子了,不由得更加讨厌眼前这个“乌鸦嘴”,语气愈发不善:“臣妾乏了,您慢走!”
说完也不管拓跋泰,转身就往殿内走,每走一步小腹就更痛一分,还没等回到房里,已经疼得弯下腰去。
“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佛兰追上来,见她脸色发白嘴唇青乌,捂着肚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快来人——”
一道赤黄身影飞速而来,拦腰打横抱起崔晚晚往寝殿跑去,匆匆丢下一句话。
“召太医令。”
崔晚晚腹中疼痛犹如被人撕扯拉拽,她躺在床上都无法抻直身体,如虾一般蜷缩着,眼泪汗水一并流下来。
拓跋泰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模样,就像一尊惨白瓷人,仿佛随时四分五裂。他一扫平素的持稳,把人紧紧抱住,大声怒问:“太医怎么还不到!”
慌乱的不止他一人,连从来最稳重的佛兰也是手忙脚乱,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药瓶,从里面一股脑抖出几粒褐色药丸,拿水化开端到崔晚晚嘴边。
拓跋泰抬臂挡住,眼神狐疑:“什么药?”
佛兰咬唇不语,一副不知说什么的表情。
“不碍事……”崔晚晚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费力去够那碗药,“应是月事、快来了……药止疼……”
听她这般说,佛兰才补充道:“娘娘每逢月事都十分疼痛,这药是早就配好的,可以止痛。”
拓跋泰这才放下手臂,把人抱在怀里看她喝完药,还仔细地为她擦了擦嘴角。
不一会儿太医令匆匆赶到,拓跋泰免了他的礼,只让他速速上前诊脉。
崔晚晚已经缓过气来,靠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笑容:“臣妾这是老毛病,其实没什么……佛兰不敢说,也是怕污了陛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