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府知府衙门正堂内的这一场西真武宫“三都议事”,从头到尾透露着诡异的气息,让景致摩怎样也琢磨不太通透。
首先是监院张云兆邀请方丈杜腾会参与议事,虽说不违道门规矩,但却不合西真武宫惯例。
其次,钟巡照提出的无极院任职人选名单,他本人和都厨、都讲都是赞同的,其实也是事先就已经为诸人所协商认可的,但在“三都议事”中却没有通过,因为监院张云兆没有点头。而张云兆没有点头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方丈杜腾会提出了异议。
最后,张云兆居然提议,既然方丈和三都意见不符,干脆就请方丈去无极院查察,为此事征询无极院诸道士的意见和建议。
这样一次有违常理的“三都议事”,是景致摩任职都管以来的头一次,故此,景致摩怀着重重疑虑再次求见监院张云兆。
在监院舍中还未坐定,景致摩就急切道:“监院,今日议事,不知究竟何故如此?”
张云兆靠在椅背上笑呵呵道:“觉得不妥?”
“极为不妥!‘三都议事’以定大计,方丈不可妄加干涉,此为道门规矩。今日议事,三都对无极院各项任职都是认可的,杜方丈横加阻拦本就不妥,监院为何予以纵容?甚至还要让他去无极院查核?监院,此例不可开啊!”
张云兆笑了笑,道:“杜师侄初至四川,有些事情不太明了,让他下去看看,可以增加他对下面的认知,这是好事。”
“可若是他依仗方丈之名,对无极院强行施压,致使事机有变,却该如何?”
“我们要相信下面的同道嘛,他们会把真实情状反馈杜师侄的。”
此言一出,景致摩当即一滞,过了半晌,喃喃道:“我就是担心无极院诸位同道顶不住方丈的赫赫声威……”
张云兆凝视景致摩,缓缓道:“那就说明,无极院的同道们历练尚浅,不敷大用。”
景致摩身子微微一震,默然良久,道:“明白了……只是,听说这次任职迁转的单子,是得了玉皇阁楚大炼师首肯的……”
张云兆一笑,摆摆手道:“此为谬传,尔等不必担忧。”
景致摩退出了监院舍,心里始终无法释怀,于是又去寻都讲白腾鸣。
白腾鸣一把年纪,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听了景致摩的详述,不禁笑了:“正在老道我的预料之中,师侄何必疑虑?”
景致摩问:“听监院的意思,若是无极院上下人等扛不住杜方丈的施压……师侄我恐有不忍之事。”
白腾鸣问:“你想怎么做?”
景致摩小心翼翼征询道:“可否派人去无极院暗中警醒些个?”
白腾鸣肃然道:“不妥,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被监院事后查知,你如何交代?”见景致摩似乎仍在犹豫,白腾鸣脸色又凝重了几分,道:“九年前,你方由都府转至我西真武宫为静主……”
景致摩恭敬起身,向白腾鸣行礼道:“师叔,自我入西真武宫以来,都是师叔教导我经文功课,关照我的生活起居,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师侄我能有今日,全赖师叔教诲。”
白腾鸣挥了挥手:“还是你自家刻苦努力,我不过从旁提点几句,你的经文本已极佳,足以教授诸道童课业,我也谈不上教导二字。知道原来的经堂静主一职是怎么出缺的么?”
“听说是去西南边地教化黎庶,后来遇到吐蕃人扰边,不幸而殁。”
白腾鸣叹了口气,道:“九年前,当时的方丈是李云冲,他也如今日的杜方丈一般,满腔雄心,想要有一番作为。为了江油县星庆院是否新设龙山庙一事,与监院发生争执,也如今日一般,张监院请方丈亲至星庆院查察,方丈去了,星庆院众道为方丈所鼓动,上书请设龙山庙……结果龙山庙最终还是没有立起来。”
“监院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