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烬记事以来,他的父母就是分房睡,母亲生病怕吵,一个人住在卧室,父亲一直睡在书房,余烬几乎看不到母亲笑,可他不止一次看到父亲默默注视母亲的背影,深情且专注。
所以当母亲去世不久父亲就娶了别的女人时,余烬不能接受。
他不是很爱母亲吗,怎么能那么快就忘了她。
当初余清山为何做出那种选择,已经不重要,也许是另一桩交易,也许有别的原因,余烬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那个家不再是他的家,是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的家,后来有了妹妹,余烬更觉得自己多余。所以他离开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在外面过怎样的日子都好,只要能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
原来他心里一直有母亲吗。
可这样,等于又害了一个女人。
邱岚又有什么错。
余烬此刻真切意识到人是多么复杂的一个生命体,没有人能完全被解读,也没有人愿意向世人展示他的所有。
余烬在这个小镇里陪了余笙三天,随后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
上次来他只在这个小镇里转了转,并没去别的地方,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目标,这处走走,那处逛逛,只是转来转去,最终都不自觉的停留在各处学校门口。
他努力回想蒋烟曾说过的话,想对应一些校内的标志,但都没什么结果。
他也问过许多人,但没有人认识蒋烟,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蒋烟的中国名字。
余烬的英语只够日常交流,并不精通,而在这里生活的人语言复杂,英法德都有,他有时沟通不是很顺畅。
而且蒋烟学画,他不确定她是在某个大学,或是其他艺术学院。
瑞士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
每一帧都像一幅画,余烬走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目光追寻着每一个像她的背影。
这里不太像大学,倒像一所庄园,年轻的学生们或抱着书本,或挽着同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走向各个方向。
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国家的留学生,各种肤色都有。
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孩跟余烬擦身而过。
女孩在打电话,“烟,你什么时候回来?”隔了会,“那行吧,你们在那边好好玩,回来给我带好吃的哦,到时我去接你。”
那边传出一道温柔的声音,“知道了,真啰嗦,我要去吃饭了。”
挂了电话,蒋烟站在街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上。
那里常年低温冰雪,远远看去,很像她之前用过的那款冰山香薰蜡烛。
当时只剩下一个,她没有带走,也许现在早已被房东扔掉。
回瑞士已经快半年,以前的事她不常想起,也没有再梦到过那个救过她的十八岁少年,只是每每落笔作画时,总会下意识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她会出一会神,随后擦掉重画。
身后有人匆忙路过,不小心撞到蒋烟,她手里的几个纸袋掉在地上。
蒋烟俯身去捡,对面的女孩同时弯腰帮她,嘴里不停用英语道歉。
蒋烟说没关系。
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她,表情有些欣喜,“你也是中国人?”
蒋烟点头,刚刚她一眼就认出女孩的国籍,虽然亚洲面孔很相似,但这女孩是典型的中国美,温温柔柔,没有攻击性,看着很舒服。
女孩看起来年龄比蒋烟稍大一点,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蒋烟,不远处有同伴叫她:“颜颜快点!”
女孩答应一声,回头冲蒋烟笑了一下,“再见。”
说完她便转身匆匆跑远,追上她的同伴。
蒋烟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莫名觉得她很亲切。
大概因为都是中国人吧。
“她们好像是附近城市的学生,也是来这边玩的。”买完东西走过来的同学说。
蒋烟收回视线,接过同学递来的小零食,“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你尝尝,我试过了,还不错。”
两人边吃边聊,渐渐融入熙攘的人群中。
余烬在瑞士待到旅游签证快到期才走,临行那天,余笙说什么都要去机场送他,邱岚没有办法,只好带她一起。
到了机场大厅,邱岚跟余烬去办手续,余笙一个人在不远处人少的地方等。
她低头翻看手机,这段时间余烬陪她逛了不少地方,拍了很多照片,她特别满足,也很舍不得余烬。
但他能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国内那边一定还有不少事等他处理。
余笙的手机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坐着轮椅,本想起身去捡,却有另一双手先她一步,捡起手机递给她,“拿好。”
余笙抬起头,对上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
年轻的男人微微俯身,面带微笑,彩色的阳光笼罩在他身后,修饰他侧脸的轮廓。
他手还保持那个姿势,示意余笙接下手机。
余笙伸出手,接住的同时,两人指尖相碰。
余笙的心晃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