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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德乃是司马延之子——司马延当年在汴京病逝,司马潭在徐州执掌军政,司马德未能争得过自己的叔叔,近十年来都醉心诗词歌赋,以避嫌疑。这次司马潭用司马德为使,到洛阳来觐见君上,应该也是考虑到司马延、司马德这一脉与汴梁并无交恶的劣迹……”
坐在软柔的地毯上,冯翊说起他与文瑞临从棠邑返回途中,与司马氏秘使司马德在陈州见面,并一路同行返回洛阳的情形。
当年朱裕发动兵变篡位登基,当时的司马氏家主司马延很快就上表拥戴;在朱裕亲率大军南征之际,司马延与司马德父子都伺候御前,甚是殷勤,也颇得朱裕的信任。
之后司马延还随朱裕前往汴京任职,徐州刺史、徐泗都防御使等职由韩元齐兼领——河朔惊变之后,韩元齐与陈昆率部弛援汴梁,徐泗的军政大权才重新落回到司马氏的手里。
而随着司马延在汴京病逝,马司氏在司马潭的率领下,与汴京迅速切割的关系,事实上保持独立,之后又与寿州军一起投靠背后有蒙兀人支撑的朱让、梁师雄。
像顾骞、朱珏忠、陈由检、周道元以及韩元齐、陈昆等人,对司马延、司马德一脉的司马氏子弟,感观还是相当不错的。
司马潭在樊川河一役之后,重新启用司马德秘密出使洛阳,以此化解洛阳的“敌意”,也可以说是“知人善用”。
顾骞、朱珏忠、陈由检、周道元等人的意见,目前寿州军、蜀楚两国的问题都还没有一个定论,大梁目前也难以直接收复徐泗地区,在目前情况下希望司马潭表出应的诚意,应该叫情感上有可能更亲近于洛阳的司马德一系子弟在徐泗掌握军政权柄作为必要的过渡;同时,也应该司马氏也应该通过钟离、临濠等地,从淮西购入相应量的棉布、铁器等商货,才能视之有愿意和平解决徐泗问题的初步诚意。
“行,你们觉得左内史府的主张如何?”韩谦看向此时坐在阁中的冯翊、文瑞临、韩建吉三人问道。
右内史府也正式设立鸿胪司,冯翊任知事;而文瑞临调回洛阳后,将与韩建吉一起出任鸿胪司同知事。
对诸藩及地方势力的外交策略,在左内史府做出决策之后,鸿胪司作为右内史府的组成衙司之一,主要负责具体的执行。
由于参谋府对外情报刺探及渗透之事,与鸿胪司对外交往诸事,相当多的领域存在高度重叠,而韩谦除了重视外交工作外,同时还不希望作为情报部门的秘司,权力过度膨胀,在制度上要求秘司对外情报刺探及渗透,接受鸿胪司及参谋府的双重领导。
因此相比较传统的鸿胪寺,鸿胪司的权力要大得多。
文瑞临这次也算是正式进入大梁权力核心了。
“可以先留司马德在洛阳多住上一段时间进行观察。”文瑞临建议道。
“可以,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我再接见司马德不迟,”韩谦点点头,同意左内史府与鸿胪司目前对司马氏的安排,说道,“倘若能以和平的手段,叫司马氏交出兵权,收复徐泗,也应该尽一切可能去争取。
“樊川河大捷的消息传到成都府,蜀主王邕就遣使赶到洛阳,希望能选派学子入读洛阳学院。同时蜀使还携带蜀左仆射景琼文所写的一封私函给我,询问你有没有称帝的意愿,看他信里的意思,只要你称帝,蜀国就马上断绝跟楚廷的宗藩,对咱们称臣纳贡,”冯翊又说道,“蜀国还真是知情识趣!”
“称臣纳贡?”韩谦笑了笑,多少带有不屑的说道。
之前为促成梁楚和议,大梁称国不称朝,同时对楚称臣,诸衙司也都自降品秩,更改名号,甚至朱裕在逝世前都主动降封,抱括云和公主也降封为云和郡主。
梁楚关系已经彻底破裂,大梁也就再没有必要对楚称臣,冯缭、顾骞他们现在都希望这诸多事能及时纠正过来。
比如军情参谋府改回枢密院,左内史府改回中书省、议政院改回门下省,右内史府改回尚书省,以及诸司都应该改回为“六部衙司”。
当然,这里面最根本的一点,就涉及韩谦“称帝”一事。
“这些事都先拖着吧,现在哪有心思关心这些?”韩谦摇了摇头,要鸿胪寺不要理会景琼文的怂恿,也不要掺和到这些事中去。
称帝也好,诸部院司更换匾额,甚至蜀国称臣纳贡,都只是颜面上好看的事情,都不是此时所急需,韩谦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腾这些事。
而不管冯缭、顾蓦他们如何坚持,韩谦都不会叫庙堂重新回到三省六部制的旧有格局上来。
韩谦不同意此时直接称帝,还有一层考量因素,就是梁楚关系事实性破裂之后,梁楚之间的商贸往来,至少明面上是彻底断绝了。
韩谦即便在战前形势趋急之际,就下诏要求京兆府以及雍州、河东、河南三省,追加今年在基础设施及民生等建设方面的投入,以扩大内需的方式,消化可能产生的剩余产能及商货剩积,但梁楚关系破裂,一下子失去商贸年贸易值高达两千万缗的输出市场,对淮西、叙州府等地的工矿生产影响,还是极大。
韩谦不直接称帝,此时也无意要求蜀国对大梁称臣纳贡,除了不在乎虚名外,主要还是想着能通过蜀国的中间商,将一些商货继续往荆襄岳潭鄂江等州输送。
同时也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去甄别、去拉拢亲近大梁的势力。
这些都是鸿胪司所要参与进去的事务。
而楚国之内亲近大梁势力的多寡,则决定着未来对楚国所能采取的根本战略,是不是要倾尽全国发动全面的征服战争,还是尽可能以小规模战争加和平演变的方式,使梁楚合并为一国。
此时潜伏于金陵的暗桩秘间,主要也是试探各方面的态度,尽可能潜移默化的去削弱楚国内部对大梁的抵抗意志。
韩谦与冯翊、文瑞临、韩建吉说及鸿胪司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及要点,这时候王辙与秦问拿着一封文书,走进凌云阁,禀报道:
“据晋城内线传出来的消息,四天前潜入晋城的数人确实有萧衣卿在其中!不仅孔熙荣、韩东虎、李秀三人提出请求,李大人、田大人也都主张伏火弩可用于此战;此外,参谋府还建议鸿胪寺派人陪同司马德及蜀使,前往晋城观战……”
“这次要能将蒙军主力从太原诱出来,伏火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冯翊也兴奋的说道。
汉末上流人士就已经有服五石散等金石药的风气,而炼丹师常用伏火法去除金石药之中的猛毒,迄今已经七八百年的历史。
所谓的伏火法,无论是用硝石去伏金石药中的硫磺,还是用硫磺去伏金石约中的硝石,本质上都是硝石、硫磺以及金石药中的炭作剧烈燃烧反应而已。
前朝末年,为清流士族奉为上宾的炼丹师就制出可以说是火药雏形的伏火丹、铅丹,甚至还发明硝石制冰之术,只是在硝石、硫磺等鉴别、提纯、粉末化等工艺上存在很大的缺陷,使得伏火丹暂时还没有引起军事上的注意。
韩谦据有淮西时,就使历阳学院着手研究火药(伏火丹)。
就当时而言,前朝所传下来的伏火丹制法还太简陋粗浅,淮西境内存不存在大规模的硝石矿当时也不得而知——即便到现在,淮西境内也没有发现现成的硝石矿,硝石的制备、提纯以及真硝与芒硝等矿物的鉴别等等当时都是大问题。
等到韩谦禅继大梁国主之位,火药制备工艺才相对成熟起来,然而淮西境内并暂时并没能勘测到大规模的硝石矿,同时钢铁的冶炼铸造还谈不上成熟,因此火药技术一直都严格封存下来,没有投入实用。
以簧臂弩、雕铁刀床、钢骨铁甲战船为代表,大梁的钢铁冶炼技术发展进入一个新的层次。
这两年利用大梁境内现有的矿物,制备硝石的工艺技术也相对成熟起来,承担后续研究任务的洛阳学院,一直到去年年底成功试制可以投入实战的火炮以及开花弹等数种相应的数种实战炮弹,内部暂时定名为伏火弩。
楚梁形势危急时,韩谦除了调赵无忌、曹霸、李碛、卢泽他们换防到滁州,还暗中调了最早批量铸制的第一批三十樽伏火弩送入淮南省,其中十二樽伏火弩装备到最新型的两艘铁甲钢骨战船之上,另十八樽则秘密部署于棠邑、石梁两城。
很可惜杨元演都没能成功率楚州军杀入棠邑、石梁两县境内,而赵无忌举兵从密林、沼泽交错的樊川河地区杀入楚州境内,一樽重逾五千斤、长逾三米的伏火弩,因此失去第一次进入实战、检验威力的机会。
由于去年底才试制出可以投入实战的伏火弩,前期又主要暗中部署到南线,北线第一、第二中央行营军仅仅才各装备了一营伏火弩,总计仅二十四樽伏火弩。
即便是能发弹二十公斤重实心弹的火炮,在形成规模之前,短时间内对坚固城墙的破坏也相对有限,所以在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韩谦要求孔熙荣、韩东虎尽可能不用伏火弩投入实战。
目前御卫营又装备了四营伏火弩,预料到蒙军骑兵主力这次极有可能会从太原府杀出来,赶到泽州北部接应其晋城守军北撤,不论是孔熙荣、韩东虎、李秀等前线将帅,李知诰、田城他们都觉得应该将御卫军四营伏火弩紧急调往晋南战场,参与对蒙军的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