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李畋心里会有抵触,却不想李畋眉飞色舞的提起此时他所参与的工师小组,正承接韩谦直接交办下来的一个计时钟制造任务。
“除了日晷、沙漏、测星术等外,还有什么能计日时?”李知诰好奇的问道。
李畋从腰间摘下丝带所系的一枚玉佩,抓住丝带的一头,拨动玉佩摆动起来,说道:“系带长度固定,玉佩摆动的时间是固定的,与摆动的幅度无关。我们目前所造的计时钟,就有用一杆特定的摆锤,每摆动一次,拨动一次蓄力簧片,带动小指针走一格;大小指针之间用齿轮衔接,最终使大指针走完一整圈为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是我们试制的计时钟,一天走下来,偏差还差不多一刻时,但君上要求的偏差不得超过十五分之一刻,也就是君上所谓的一分时,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
沙漏、漏刻都不是什么陌生事物,听李畋说,道理似乎没有那么深奥,但李知诰没有看到实物的结构有多复杂,很难理解计时钟如何要做到一日偏差不超过一刻时,而韩谦对此还不满意?
而接过玉佩,坐在车里肉眼看其摆动,似乎摆动一次的时间,还真是跟系带长度的相关,与摆动的幅度没有什么关系,与他理所当然的想象迥然不同,也不知道这里面蕴含怎样的深奥道理。
“此乃万物皆受的地心力所致,”马车缓行,李畋眉飞色舞的说道,“父亲来洛阳晚了两个月,两个月学院的崇学馆落立,举办落成大典,君上与国主妃、淑妃都亲自到场。为庆贺崇学馆落立,云和公主还特意举行了两次观赏实验,一个是将轻重相差十倍的两只铁球从崇学馆十丈飞檐之上自由坠下,着观礼臣民猜测两球着地之先后,还特许博|彩。君上与二妃都下了注,父亲你猜君上押了什么注……”
“为父不知道什么道理,但照为父想,绝大多数必然以为重球先触地,君上必然反其道而行之。” 李知诰说道。
“父亲错了,君上就押上重球先触地,两妃押两球同时着地,叫那些想跟风都傻了眼。”李畋说道。
“这么说,那肯定是同时着地了。”李知诰说道。
“父亲要是早到洛阳,押注那真是不亏,但当场无数人都被君上摆了一道,叫苦不迭,”李畋笑着说道,“但是大家也不会想一想,地心力诸多理法,皆是君上提出来的,君上怎么可能将一个明显的答案告诉大家?”
“还有一个观赏实验是什么?”李知诰见李畋对韩谦满是孺慕之情,笑着问道。
“洛阳城里,绝大多数人都不信我们平时吸吐的气,是有极大压力的,”李畋说道,“云和公主拿出两只可以分开、合拢的半铜球,合拢之后,将铜球内的空气抽净,以十金为赏,从君上侍卫兵马里邀请健勇,将两个半铜球拉开——父亲觉得有人拿到这赏金不?”
“看你这样子,也能猜到没人拿到赏金了。”李知诰笑道。
看李畋眉飞色舞的谈论这几年在学院接触各种新学,他也禁不住感慨陈济堂等人物,为何会放弃万人之上的权位,而甘愿留在东湖主持历阳综合学院、醉心于新学。
此时的大梁,短缺的已经不再是作战物资,也不是领先于时代的工造之法,短缺的还是人。
毕竟韩谦立足叙州时,所辖人丁也是好些年才超过二十万;据淮西而立,到太和元年,人口才勉强达到一百七八十万;之后禅继大梁国主之位,稳固河洛形势、收复荥阳、斩获轵关陉大捷以及收复关中,人口总数一步步快速新增,并跨越千万的门槛。
换作以往,即便物资不缺,李知诰也会建议刚收复关中,等过两年对关中统治根基稳固下来,再对晋南出兵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不过,大梁所谓的缺人,也是相对而言。
关中经历这些年的战事,地方势力会摧残得支离破碎,洛阳却能完全撇开地方势力的支持,直接派入数以百计的官吏,再辅前期潜伏的秘司人员,以及军中一部分退役的武者、老卒,将行省、府县及乡司的地方构架建设起来。
而说到工造新学方面的人才,大梁这些年来的积累,不要说层次了,仅仅是数量都是楚蜀蒙等国势力拍马都追赶不上的。
回到新居,看到苏红玉正送春十三娘登上一辆马车,笑道:“相别数年,你们也聊得完记时辰了?”
“要不是念你与红玉也是久别重逢,我都要将红玉拉出云春酒坊秉烛夜谈了。”春十三娘说道,又问及李知诰去狱中探望吕轻侠、周元他们,她也想一起过去见一面。
“过两天吧,又或者你与红玉先去见夫人与惜水,劝一劝她们?”
对晋南的战事已经进入筹备阶段,高绍、韩元齐要赶往许州、东湖赴任,还不知道田城什么时候能到洛阳,荆浩又在病养,参谋府只能是他先支撑起来,很多事务要与高绍、韩元齐接手。
他还要抓紧时间,一一拜会冯缭、郭荣、顾骞、周道元、韩道铭、朱珏忠、袁国维、陈由检等朝中重臣,将参谋府与左右内史府及监察府、议政院的关系理顺过来,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抽出时间来去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