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志?”韩谦冷冷一哼,拍着桌子说道,“这些个奴婢不过想着投军赎身,希望子孙后代不用再世代为奴,在这些门阀子弟眼里就成了心有异志,就成犯天条了,不惜毒刑拷打致死?”
在座的林海峥、赵无忌等人出身都低微,他们同情尚虎的遭遇或许是真的,姚惜水心里却是不屑,心想韩谦以往对待手下的奴婢部曲,难道就不苛刻了?暗感韩谦他现在需要诱惑奴婢来投,才如此惺惺作态的吧?
当然了,姚惜水并不相信尚虎的遭遇都是事实,更怀疑这是尚喜、柳子书等人编好的说辞,毕竟尚虎与她前后脚到茅山,也未免太巧合了,只是她这时候不会戳破,而是暗中察言观色。
尚虎想到这一天一夜的遭遇,心里有惊惶有仇恨,但更多是迷茫与困惑,他的脸微微扭曲着,捏着拳头的手臂青筋暴露。
韩谦看出眼前这青年眼里的迷茫跟仇恨,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充满不解,你们恭顺为奴侍候他们这么久,仅仅有自己的一点想法,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毒手?”
“……”尚虎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韩谦,同时又为两人的身份差下意识的感到拘谨,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世家门阀,希望你们能世代为奴,好方便他们的子子孙孙哪怕再无能、懒惰,都能依附在你们身上不断的吸血,什么都不用干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希望他们的子子孙孙能世代盘剥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因此,他们最容不得你们心里冒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念头来——这会要他们的老命,所以你们一旦滋生这样的念头,他们会变得恐慌,会千方百计的,甚至不惜用最残酷、残暴的手段,将你们心里一切不温良的念头都扑灭掉,”韩谦手按住桌子,往前倾过身子,眼瞳里紧盯着尚虎,说道,“但你们就应该认命吗?”
韩谦这番话不仅叫尚虎眼瞳透出炽烈的光芒,也叫坐在一旁的林海峥、冯宣、张平听了心魂震荡。
姚惜水暗暗震惊,困惑不已的看着韩谦,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他要给每一个过来投军的奴婢都灌输这样的思想吗?难道不怕有朝一天会引火烧身吗?
韩谦就尚家堡的情况,又问了尚虎一会儿话,便叫人将他送往大茅峰那边专门收编奴隶入伍的大营去。
“这个尚虎所说的话未必可信。”姚惜水虽然很乐意看到韩谦栽个跟头,狠狠的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但此时她们在茅山,跟韩谦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提醒他道。
“是否可信,袁老大人与郭奴儿他们会有辨别!”韩谦说道。
韩谦在龙牙山守孝服丧,并没有一刻不停的去读特别多的书,更多的还是往深层次思考梦境世界所带给他的现实借鉴意义,思考他父亲平生所矢志不逾的政治抱负以及他父亲政治抱负里最重要的“平民社会思想”,要怎么才有实现的可能。
事实上,韩谦在自身处境没有那么窘迫之后,不再像一只被困在笼中、拼命想着挣脱的困兽之后,他也不可避免的更多受着梦境世界的影响,心境也是一次次蜕变着。
这事实上也有助他更深层次的理解梦境世界里的一些东西,从而贯彻到他的统兵治军实践中去。
当世军队,营一级除了营指挥使外,仅设有哨官一个辅职以司侦察斥候之事,但韩谦则在营级还额外设立参军及参赞军务等辅职,以期在营一级形成完整的指挥、治理体系。
这么做也有一些现实的需求,那就是征召奴婢入伍,未来需要以营为单位,往东面的太湖沿岸地区以及往南部的浮玉山脉、黟山(黄山)山脉深处转移。
所以说尚虎是不是有可疑之处,自有是营一级的指挥使、参军及参赞军务等人去负责甄别,不仅他不会过问,林海峥都不能在太过重视。
不过韩谦的轻描淡写,在姚惜水看来却多少有些浑不在意的轻视,她心想自己已经尽过告知义务,不动声色的问韩谦:“你特地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召过来,莫非想硬啃下尚家堡?尚氏作为溧水第一豪族,前期时金陵四阀之一,硬啃下尚家堡,上万石米粮应该是有的,有可能会更多,还能直接收编尚家堡的奴婢。”
韩谦让姚惜水旁听他对尚虎的问话,但不会将心里真正的算计说给她听。
此时除了三千残兵,这三天拖家带口赶过来投军的奴婢才两千余人,都抽不出四五百精壮,他现在还没有资格去硬啃尚家堡。
即便姚惜水一副颇为怂恿他们的样子,韩谦也无动于衷,而是跟随后赶到的赵无忌、窦荣以及冯宣、张平、袁国维、林海峥等他们讨论接下来从茅山分兵往西面的镇埠、村寨筹集粮草及征召奴婢入伍的具体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