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四姓控制的土籍番民,所能剩余出来的劳动力也是有限,生产力也低下。韩谦要是仅满足与四姓进行商业贸易,不仅难以瓦解四姓控制地方的传统势力结构,甚至还有可能进一步帮助四姓提升实力。
另一方面,当地的客籍民众所贪图的,主要是大“之”字形内可开垦耕种的土地,对深山老林里的矿产实在不感兴趣。
即便是客籍大户,手里有余财,也只会想着多买几亩地,没有谁会想到要进土籍番民控制的深山老林里去开矿伐木。
这种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所强化的固执观念,可不是韩谦短时间内能扭转的。
唯一能不受限制的,就是无业、无地而被谎言吸引到叙州,但到叙州无法得到土地、被迫流离失所或为生存而敢勇于冒险的流民,才最有可能不顾与土籍番民起严重冲突的风险,被引导到深山老林里去伐木挖矿。
他父亲担心外民短时间内大股涌入,矛盾会激化、会失控。
不过,韩谦要的就是矛盾激化、一定程度的失控,这总要比他父亲直接打压大姓强豪,将矛盾的焦点都吸引到他们头上,强出百倍。
韩谦让人将韩老山及韩周氏喊过来,询问他们夫妻俩家兵妻小这几天的安置情况,说道:“芙蓉园两边有不少空置的院落,你们置办一两座空院子,这两天就先将织造院办起来。”
除了二十多名家兵、家兵子弟留在叙州外,家兵妻女加起来也有二十六七人。
目前黔阳城内的局势还不够稳定,家兵及妻小暂时还要集中住在芙蓉园里,但芙蓉园里并不需要用太多的杂役、仆妇,韩谦就想将织造院先办起来,将多出的妇女劳力安排进去。
金陵的织造、印染等术,还是比叙州先进、高效许多的;而织造船用帆布乃至后续的防雨篷布,都是韩谦要在叙州落实的一个计划。
在赶往叙州的路上,韩谦也找过那几个擅长编织的家兵婆娘,讨论过厚韧帆布、篷布的织法,就等到叙州后就进行验证。
当然,韩谦也早就习惯当世人的慢节奏,这些事他不亲自出面催着办,韩老山他们或许会觉得在年底前,将织机置办起来,速度就算快的了。
韩谦将韩老山夫妇喊过来一问,他们果然是一脸的茫然,没想到他们到叙州都没有歇一口气,昨天还担心四姓有可能举兵杀下山来呢,少主就催着办这件事。
“我们在船上讨论过四种织法有可能可行,我明天就要看到这四种的小样,谁第一个拿出小样来,就由她来当织造院的掌柜,”韩谦又问道,“这么说,季福、季希尧那边是不是还没有动起来?”
“季福身子骨有些不适,但季希尧前天就带着人出城去看湾口了!”这次出金陵城之后,韩老山总算是真正认识到少主的手段,回话也不敢有什么含糊的地方。
黔阳城是有造船场,但所造多为小型乌篷船等,三五百石载量的货船在沅水之上都算要大船了,因此叙州现有的造船场,都没有现成的船坞供季希尧他们改造那艘两千石的帆船。
季希尧带人出城去看湾口,是希望能直接找到合适的坞港,尽可能减少后续要投入的工程量。
听韩老山说季希尧前日就带人出城去了,韩谦心想要不是他看不清金陵城在三四年后局势会有多混乱,他真应该将季希尧带回金陵建造船场。
韩谦想了想,又跟韩老山,说道:“织造院的事情,你今天吩咐下去后就不要再过问了,我会一并交给季希尧负责。”
“嗯。”韩老山心里酸溜溜的回道。
韩谦再问,才知道杨钦也被季希尧拉出去看湾口了,他也不管将到午时,就吩咐高绍、田城、赵无忌他们,准备直接出城去找季希尧、杨钦。
待高绍他们备好马匹,韩谦想起一事,跟赵庭儿说道:“我们将奚夫人也一起带出城兜兜风……”
赵庭儿满心不想将奚夫人带上,但她知道少主韩谦多半是另有深意,嘟着小嘴跑去关押奚夫人的小屋,唤她出来。
马背上装上侧鞍,奚荏身手也好,带着脚镣乘马,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而她也见识过韩谦的残暴,不想在境况刚有改善时去触怒他,只是不管怎么说,带着脚镣穿街过巷,还要出城去,都叫她有一种将被拉出去示众的羞辱感。
“庭儿,你帮奚夫人换一身长裙,能将脚镣遮住,”韩谦看奚夫人走出来小脸阴阴的,又说道,“再拿绢绸将脚镣裹起来,莫要伤了她的脚踝。”
奚荏倔强的站在那里,不吭一声,还是赵庭儿拉她,才跟着去里屋换裙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