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三年,九月十五日,巳正时分,豫州,沛国,丰县。
此时已是仲秋时节,丰县周围连绵不绝的小山之上,原本郁郁苍苍的树木都泛出了丝丝金黄。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那片片金黄显得五彩斑斓,远远望去,颇有一股云蒸霞蔚之相。微寒的秋风阵阵吹过,那一片五彩斑斓立刻便活了,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如在画中一般。
丰县是一座古城,与沛县合成丰沛之地,高帝定鼎建国之后,丰县和沛县还有过争执,争的是究竟哪里才是真正的高帝故里。熙熙攘攘,足足争执了有百年之多,以至于丰县人和沛县人彼此之间都红了脸儿。最后,不知道哪一个通儒一锤定音:高帝生于丰而成于沛,丰县和沛县应该互相援引互相支持,就称为“丰沛之地”好了!于是,丰县沛县和好如初。
今日此时,丰县的城头静悄悄的,从西门外五六里处的小山丘望去,丰县西门四敞大开,门前只有几个老军在检查往来出入的行人。看他们的年纪,至少都在五十开外,头发鬓角都花白了。因为适逢昌邑大战,又是巳初时分,进出丰县的百姓并不多,小猫三两只而已。
“如此看来,丰县真的是毫无防备!”小山丘上,袁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如释重负地说道。“会不会是汉军故布疑阵?”高干的眉毛不经意间皱了皱,小心翼翼地说道。袁尚可是死在他手上的,若是主公一旦死灰复燃,他的继承人不是袁谭就是袁熙。高干是个聪明人,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管他呢!是不是故布疑阵,打过去试试不就完了!万一是故布疑阵,我军全是骑兵,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呀!”田丰左手按剑,微笑着说道。他张了张口,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可是,即便是他不说,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已到山穷水尽之时,汉军是不是故布疑阵又有什么区别?不是,大家伙儿就还能多活上些时日。是,还不是一个战死沙场的结局?
“父亲,孩儿请命带队袭取丰县!”袁熙双眸之中放出了阵阵亮光,右拳当胸行礼道。他年方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对于悲剧中的英雄豪杰充满了钦佩之情。如今适逢其会,能够身体力行,他心中顿时豪情万丈了。“主公??????”一旁的高干欲言又止了。
“显奕,去吧!若是汉军设下圈套儿,我父子二人就一起战死好了!”袁绍慨然道。
一刻钟之后,袁熙点起一千二百骑兵,正和两曲之数,在山丘后面集结待命。这两曲骑兵之中,有七八百是他麾下的异族骑兵,剩下的都是从高干麾下精骑之中抽调出来的勇悍敢战之士。所有人都身披两层铠甲,胯下骑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乌桓马,善于千里驱驰。
“兄弟们!我军的处境,不用我说,大家伙儿都明白。”袁熙立马在众军之前,大声吼道。“诸君都是跟随我父子多年的股肱之士,都是冀州军中的栋梁!别的话我不想说,只有一句儿。若是我父子俩日后能卷土重来,诸君都是从龙之臣!只要过了这个坎儿,我们便如同龙如大海,虎归山林,汉军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袭取丰县之后,立即征集粮秣马骡!”
说到这里,袁熙悬在半空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诸君,随我来!是死是生,我赌了!”愿袁谭的话音未落儿,一千二百精骑俱都攘臂大呼了。“他奶奶个熊!老子赌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对头!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赌了!”一时之间,众军俱都群情激奋了。
“上马!随我来!”袁熙镗啷啷一声儿踌躇了腰间的百炼精钢环首刀,一马当先去了。
对于疾速奔驰的骑兵来说,五六里路不过是百余息的功夫儿。袁熙一马当先,身后事一千二百精骑,马蹄咚咚,浩浩汤汤,直奔丰县大敞四开的西门杀来。在西门外检查往来行人的几个老军正斜倚着城墙打瞌睡儿,一见有千余骑兵急驰而来,立刻就吓得目瞪口呆了。
“哎呀呀!不好了!”“敌军偷袭!快跑!”随着几声凄厉的吼叫,几个老军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以与他们的年龄绝不相称的速度逃进了城门之中。或许他们过于惊慌失措了,竟然忘了关闭城门。或许他们是对的,丰县的城门过于厚重,靠几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关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