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不愧是本朝有名儿的谋士,他扎下的这一座大营共分三层。最外层遍布鹿角陷阱,四周遍洒扎马钉。洛阳将作监出产的扎马钉共有四个椎体,无论如何投掷,总有一头朝上。用来做扎马钉的都是些边边角角儿的废料儿,形状不甚规则,模样儿也不甚周正。可是有一样儿好处,这些粗制滥造的劳什子杀伤力极强,一旦踩上,定然会贯通脚背,痛不欲生。
陈宫奸狡如狐,只在大营的西边、北面、南面洒下了扎马钉,东边紧邻昌邑西门,却是空荡荡一无所有。原因很简单,陈宫的大营中心距离昌邑西门不过两三里,东面在昌邑城头弓弩手的有效射程之内,再加上城头那些投石车和床弩,只要不是脑子里进了水,袁军将领绝对不会动大营西边儿的脑筋。于是乎,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三面打得热热闹闹,只有东边儿云淡风轻。指挥作战的袁军将领皱着眉头,看着麾下的步卒冒着箭雨清理那些扎马钉。
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那些讨人厌的扎马钉终于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了。袁军终于推进到了汉军的第二道防线,那是以一辆辆辎重车为中心,周围堆叠木石沙袋组成的一座座半圆形堡垒。辎重车朝外的一侧有厚木板防护,中间开着小口,汉军弓弩手们在内向外放箭。
在一座座半圆形堡垒之间,七七八八散放着投石车和床弩,都藏在木石沙袋后面,只高出地面两尺左右。只要袁军步卒发起冲锋,投石车和床弩立刻发射,无死角的射击使得袁军伤亡惨重。袁军一连发起了三次猛攻,都被汉军猛烈的箭矢打了回来,损兵折将三四千人。
那些扎马钉甚是讨厌,一旦有人受伤,立刻就会发出凄厉的惨号。影响军心士气不说,每个人还需要两个人抬下战场,顷刻之间,袁军的兵力立刻就捉襟见肘了。无奈之下,袁军将领们只得带领亲兵向前猛冲,率先垂范,身先士卒。这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局面不至溃败。
好不容易占据了一座半圆形堡垒,袁军将领立刻上前观察。一看之下,把鼻子都气歪了。报了的防护只有半圈儿,面对着防守一方一览无余,除非全部占领这些堡垒,否则毫无用处。“陈公台呀陈公台!你太他娘的的缺德了!如此无耻如此如此歹毒的工事,亏你能想得出来!”
袁军将领大声咒骂着,为自己伤亡的数千步卒感到气愤。可是,咒骂也好,腹诽也罢,主公的将令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袁军将领们收摄心神,躲在堡垒后面,手搭凉棚细细观瞧。不远处汉军扎了一座具体而微的城寨,外层照例用辎重车和木石沙袋堆叠,内中却颇有丘壑。一个个的小堡垒组成了堡垒群,其间有四通八达的道路相互勾连,射击孔床弩随处可见。
“他奶奶个熊!如此这般的堡垒群,即便是用十万人去攻击,也要两三天才能攻下来!这可如何是好?”看完了陈宫布下的大阵,袁军将领们立刻集体失声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人开口了。“诸君,汉军军阵太过复杂,一时之间难以攻克。可是,主公的将令不能不遵从!依我之见,大家伙儿的军队混编,死了一曲再填上一曲,直到打光为之。如何?”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狼上狗不上,坐观成败。今日损兵折将数千,在座的将领们都伤了根本儿,若是有人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这一场攻坚战肯定会大败亏输。“老张说得好!就如此措置吧!大家打完算逑!”“他奶奶的!老子不过了!”无奈之下,众人都拍了案几。
众人计议已定,都抱定了砸锅卖铁不过了的决心,各自回到阵前,不顾死伤,逼着麾下步卒拼命向前攻击。可是,汉军的工事布置得得太过刁钻,袁军虽然死伤累累,几乎还是原地踏步。颜良的将旗在昌邑城东北角迎风招展之时,昌邑西门的袁军步卒们却在心里骂着娘。
“他奶奶个熊!主公不做好准备,愣是拿人命来堆!”“再逼老子,老子就做逃兵!”
一时之间,整个昌邑城西愁云惨淡,一片哀嚎,在肃杀的气氛之中,战局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