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着一阵急促的筝音,恍如万马千军,踏破冰河旷野,喷涌而来,吕布的歌声戛然而止了!在众人的耳中眼中,那踏破冰河旷野喷涌而来的万马千军,便永远地停留在了最后那一个刹那!大将军高顺跃马扬鞭,挥斥方遒的那一个瞬间,就此成为绝响,斯人已去!
吕布口中发出一声怒吼,他伸出双手,一把抓起那一具满是斑驳流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的鼓筝,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只听得一声巨响,那一具斑驳流离的鼓筝,已经碎成了百余块儿。几根筝弦儿还兀自发着震颤的碎音,遍地的木块儿还在跳动,吕布却长身而起了。
“大将军已逝,鼓筝又与谁听?又有谁人能听得懂?奈何!奈何!”吕布慨然长叹道。
温王府内,密室之中,一张案几,几盘时新小菜,数坛凛冽的赵酒,中书令贾诩和温王吕布两人对坐畅饮,都喝得脸红脖子粗了。这是一间布置优雅的密室,房间不大,正建在偌大的湖面上,不虞旁人听到。四周的窗户早已洞开,夏日的微风徐徐袭来,带来阵阵凉意。
“呃??????”贾诩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满嘴喷着酒气说道。“奉先,所谓家国天下,于意云何?”文和兄智慧如海,说话却一向简洁,像这般似乎没头没脑的话头儿,也只有吕布才能够听明白。“家国??????天下,自然是现有家,后有国喽!这家,还在国的前头!”
在文和兄面前,吕布向来是不加掩饰,有什么说什么的。文和兄是他一生的精神导师,自然不用掩饰,再者说来,你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吗?“噫!原来如此!然则,君王的家国又当如何呢?”贾诩故作吃惊地问道。“君王???????君王的家便是国,国,便是家。这个??????对于君王来说,家国是一体的。所以嘛,后宫不能干政,要大力抑制外戚??????”
说到这里,吕布的话顿住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贾诩的言外之意。十余载的宦海浮沉官场历练,已经使他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官场菜鸟变成了一个宦海老手。家国天下,这家还在国的前头,古人云:治国齐家平天下。君王的家和国一样,更要善加治理,以为典范。
闻弦歌而知雅意,文和兄之意,难道是我的温王府邸之内,内眷之中,出了什么事体不成?难道是有人参与了此次谋逆刺杀大案?一想到这里,吕布就如坐针毡了。此时此刻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儿,与此同时,他胸中的那一股怒意终于勃然而出,躁动不安起来了!
贾诩是何等聪明,他早就看清楚了吕布的心思,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吕布如何吹胡子瞪眼,兀自摇头晃脑地说道。“《礼记?大学》曾云: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国。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身为君王,这孝悌慈三字,可是大有文章呀!”
说到这里,贾诩的兴致似乎更浓了,他继续徐徐说道。“奉先,你曾作《留侯论》”一文,贾诩甚是欣赏,其中有警句如下: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奉先,此言道尽天下君王心路,大哉斯言!”
“还有: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
贾诩终于说完了,他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吕布。“奉先,此时此刻,你还能忍得下吗?”吕布大吼一声,举起钵盂大的拳头,作势儿就要砸向眼前的案几,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把拳头收了回来。“我忍不住!可是,正如大将军临终遗言,为了天下社稷,必须忍!”
“哈哈哈哈哈哈哈!奉先,这就对了嘛。诺,这些东西,你先看一看再说。”贾诩大笑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封文书,递给吕布。吕布满脸狐疑,看了贾诩一眼,一把抓过文书,一目十行看了起来。他的双眉逐渐蹙到了一起,脸色也变得紫茄子一般了,终于他看完了。
“这么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康茉莉和刘娥?”吕布双眉紧蹙,胸中的勃然怒气又开始躁动不安了。“目前看来是这样,依我之见,该做的首尾,恐怕早就料理干净了。此刻的张闿,怕是已经被处理掉了。至于太后究竟是否被牵扯进来,眼下还不好说。但愿她没有被牵扯进来,否则,事情就难办了!”贾诩抬起头来,两眼定定地望着屋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奶奶的!光这样等着不行!得想个法子弄清楚才行!”吕布双眼一瞪,低声喝道。
“莫急!莫急!严大郎聪明,和灵骓下了个套儿,我们等着就行。”贾诩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