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孙策就督率军兵出了寿春,迤逦往历阳方向而去了。此时,他麾下的将士由三部分人组成。其一,是追随他转战扬州两年的三四百门客。其二,是以程普、黄盖、韩当三人为首的千余乌程侯旧部。其三,是昔日乌程侯孙坚的数百门客。三者相加,不到两千人,衣甲倒是齐备,袁术也拨来了数千石粮草。只是严重缺乏战马,满打满算,还不到一百匹。
历阳在九江郡境内,在长江西岸,隔江与采石相望。从寿春到历阳,一共三百五十里,孙策率军迤逦行了十余日,这才抵达了章陵。章陵位于历阳东北五十里处,到了章陵,历阳就近在咫尺了。孙策当下心中大定,连忙吩咐麾下将士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休息一日。
正在此时,有小军来报,言说有故人求见。孙策连忙吩咐请进,来人一进中军大帐,孙策就朗声大笑了。“子纲,子布,二位别来无恙乎?”原来这两位真的都是故人,一位是张纮,字子布,今年四十二岁,一位是张昭,字子布,今年三十九岁。两人号称“二张”。
张纮,字子纲,徐州广陵人。张纮的性子柔顺,又是书法大师,更兼义理纯正,做事谨慎周密,是一个很好的幕僚。张纮年轻时游学京都,曾跟博士韩宗学习易经和欧阳尚书,又到外黄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和《左氏春秋》,最后回到本郡,被荐举为茂才。
当时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辟为掾属,拒绝应召,避乱江东。当时,孙策困居江都,正是一筹莫展之际。正逢张纮的母亲过世,孙策前去吊唁,就此结识。自此以后,每逢闲暇之时,孙策往往过府相见,在酒酣耳热之际,两人放言天下大势,曾有过精妙之言。
孙策曾经问道:“方今汉祚中微,天下扰攘,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卒为黄祖所害。策虽暗稚,窃有微志,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於丹杨,收合流散,东据吴会,报雠雪耻,为朝廷外籓。君以为何如?”
当时孝献皇帝尚居天子之位,孙策此言,在天下清流名士眼中,实在是大逆不道之言。张纮性情柔顺,他不想和孙策交恶,可是,这事儿他又不便发表意见,只好装糊涂了。他想了想,缓缓答道:“既素空劣,方居衰绖之中,无以奉赞盛略。”这就是故意装糊涂推脱了。
张纮故意装糊涂,可是孙策却不肯放弃。他察言观色,觉得是自己还不够推心置腹,故尔张纮王顾左右而言他。于是,孙策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话。“君高名播越,远近怀归。今日事计,决之於君,何得不纡虑启告,副其高山之望?若微志得展,血雠得报,此乃君之勋力,策心所望也。”说到这里,孙策想起了乃父乌程侯孙坚屈死,不由得放声嚎啕大哭了。
张纮暗中观察,只见孙策此言直抒胸臆,辞令慷慨,又面色不变。司马迁在《史记?刺客列传》中曾言:“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看孙策的神情,当为神勇之人,若是他日得志,定然是以为大英雄!
或许是被孙策的慷慨激昂和一腔热血打动了,张纮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扶起孙策,说了真心话儿。“昔周道陵迟,齐、晋并兴;王室已宁,诸侯贡职。今君绍先侯之轨,有骁武之名,若投丹杨,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雠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功业侔於桓、文,岂徒外籓而已哉?方今世乱多难,若功成事立,当与同好俱南济也。”
张纮的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立刻就让孙策恍然大悟了。这哪里是两人闲话?正是攻略江东,底定霸业,然后窥伺荆襄,待机而动的建国方略呀!孙策立刻就大喜过望了。“一与君同符合契,(同)有永固之分,今便行矣,以老母弱弟委付於君,策无复回顾之忧。”
江东二张之中,张纮性情柔顺,张昭却性如烈火,做事雷厉风行,精通儒学,一向为江东世家大族所敬重。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张昭年少时便好学,擅长隶书,随白侯子安学习《左氏春秋》,与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一道闻名又互为友好。张昭成年后曾被举荐为孝廉,但他推辞没有接受,与王朗一起讨论以往君王避讳之事(《宜为旧君讳论》),徐州的才士陈琳等对他颇为称赏。徐州刺史陶谦慕名察举他为茂才,被张昭拒绝。陶谦的性情偏狭,认为张昭轻视他,因此将张昭监禁。后经好友赵昱竭尽全力,费了很大劲儿才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