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方罢,黄琬手腕儿一番,四支箭矢流星一般激射而出,整整齐齐地插在了壶内。
“赞!”在座众人一起赞道。黄琬返回座位,满饮了一杯热酒,这才缓缓开口了。
“这一则,唤作真人东行。陈寔去拜访荀淑,因为家里穷,雇不起仆人,就让大儿子陈纪赶着车,二儿子陈谌手持节杖在后面跟着,孙子陈群年岁还小,也坐在车里。到了荀淑那里,荀淑让三儿子荀靖到门口迎接,六儿子荀爽敬酒,其余六个儿子上菜,孙子荀彧还小,就坐在爷爷膝前。当时太史就向皇帝上奏说:‘道德高尚的人已经向东去了。’”
这个轶事早已传遍天下了,黄琬虽有讨巧之嫌,却也中规中矩。众人只好一齐满饮一杯。
接下来投壶的是荀闳,他也和黄琬一般,四投四中,满饮一杯,讲了另一则趣事。“诸君,难兄难弟这一则趣闻,早已传遍天下了,我就不讲了,我来讲一则‘忠臣孝子。’而且,接下来的诸君,世人皆知的轶事就不要再讲了。”荀闳的两眼泛着光,醉意熏然地说道。
“颖川太守对陈寔施了髡刑,有人问陈寔的儿子元方:‘太守这个人怎么样?’元方回答:‘是高明的太守。’又问:‘您父亲怎么样?’元方回答:‘我父亲是忠臣孝子。’客人问道:‘《易》中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怎么会有高明的太守对忠臣孝子施刑呢?’元方说:‘你的话太荒谬了!我不予回答。’客人说:‘您这不过是借驼背装谦恭,说明您不能回答。’元方说:‘从前殷高宗放逐了孝子孝己,尹吉甫放逐了孝子伯奇,董仲舒放逐了孝子符起。这三个人都是高明的人;三个被放逐的人,也都是忠臣孝子。’客人惭愧地走了。”荀闳的故事终于讲完了,可是,他并没有结束,而是抬起双眼望向众人。
“诸君,所谓忠臣孝子,是要过上几十年百余年才能看得出来的。我荀闳只是一介书生,”一生甘于平淡,并没有什么雄图大志。可是,我知道一点,能让小民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孝子!本朝的清流名士,大事儿干不了,小事儿不愿干,这样的人,尸位素餐,只知道信口雌黄,骂了这个骂那个,在我眼中,连一个力田的农夫都不如!”
荀闳的话,虽然说得平实,却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重重地激荡在众人的心头。
接下来,投壶继续进行,陈元方的趣闻轶事说了一个有一个,终于,只剩下蔡侯爷一个人了。“诸君,这最后四支箭矢,终于轮到老夫了。那么,就让老夫来个了断吧!诸君,请看老夫聊发少年狂!”话一说完,蔡侯爷长身而起,三支箭矢流星般投入壶中,激起了一片喝彩之声。第四支箭矢闪电般脱手而出,投入壶中,旋即激射而出,飞回蔡侯爷身边儿,蔡侯爷一把抓住,反手再投!瞬息之间,入而复返,如同流星闪电一般,看得众人目眩神摇。
终于,箭矢发出一声清鸣,再也不动了。“三十六返!”文姬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善!”在座众人齐声赞道。“唉!毕竟老喽!让诸君见笑了!”蔡侯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朗声笑道。
“我讲的故事,名为:互不相师。陈元方十一岁的时候,去拜访袁公。袁公问道:‘令尊在太丘,远近的人都赞扬他,他都做了些什么呢?’元方说:‘家父在太丘,强者以德来安抚,弱者以仁来体恤,让他们安居乐业,时间长了,他们就越发尊敬他了。’袁公说:‘我以前曾任邺县令,做的也是这些事。不知是令尊效法我,还是我效法令尊?’元方答道:‘周公和孔子,生在不同的年代,交往和行动却是一样的。周公没有效法孔子,孔子也没有效法周公。’诸君,陈元方十一岁时,就有如此急智,此次出仕,定然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说到这里,蔡侯爷举起了酒盏:“诸君,让我们为亘古未有的大事业,满饮了这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