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千里迢迢从西域出发,历经千难万险,带到南阳郡的精骑不过万余人。可是自从在新野县城击溃了蔡瑁的数万大军,顺势儿杀到襄阳城下,吓得荆州牧刘表刘景升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之后,他们四人麾下的军队就好似吹气儿一般膨胀起来。
原因很简单,自从袁术袁公路放弃南阳前往扬州之后,南阳郡便成了无主之地。虽然并州军曾经短暂地占领了南阳郡,又因为关东联军的压力迅速退出。顷刻之间,南阳郡中便盗贼蜂起,多如牛毛了,打着各种旗号的军头儿到处都是。西凉军来到之后,大肆收编盗贼,杂以荆襄九郡的俘虏,再加上从关西各郡抽调而来的郡兵,立刻便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了。
此时此刻,西凉军的步骑兵至少有六万之众,这还不算辎重兵、医匠、兽医等辅助部队。龙骧将军徐荣直接指挥的嫡系部队大约有一万人,其中精骑三千,各郡征召的郡兵七千,都屯驻在宛城。其余的五万军队,直属李傕指挥的大约有两万人,郭汜、樊稠两人有两万左右。
张济、张绣叔侄俩麾下的兵力较少,大约有八千人,但是有一条儿,这八千人都是骑兵。西凉军中,李傕、郭汜、樊稠将兵,只求多多益善,不管是什么样的部队,都会罗致麾下,以至于鱼龙混杂,军纪极差。张济则不然,将兵不仅要求武艺娴熟,还要严守军纪。
如此一来,张济、张绣叔侄俩麾下的军队,不但战力极强,而且军纪极好,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西凉军中,竟然成了一股儿清流。这一支军虽然看上去虎虎生风,可是张济叔侄俩却有苦说不出。这一支军队之中,各地抽调的郡兵竟然占了六成儿以上!为什么呢?你叔侄俩选兵既要武艺娴熟,精于骑射,还要军纪肃然,那只有从各地抽调的郡兵之中选取喽。
“叔父,小侄窃以为您在李傕、郭汜、樊稠面前说得那一番话,实在是有些过了!”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张绣叉手深施一礼,满脸凝重地说道。张济和张绣虽然份属叔侄,可是两人之间的交情却极深,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交情好,又是至亲,说话自然直率。
“哦!此言何吁?”一听此言,张济立刻便正襟危坐了,他抬起双眼,定定地望着张绣说道。张绣的性情他是清楚的,很少有如此郑重之时,一旦如此,那就表明他有极其要紧的话要说。“叔父,依您之见,西凉军能打得赢大司马麾下的并州军吗?”张绣压低了声音道。
“不能!即便是能打赢一时,也是徒劳。无它,并州军太强大了!”张济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蓦然张开双眼,颓然地说道。“既然如此,一旦李傕、郭汜、樊稠战败,大司马率军追击之时,叔父岂不成了他三人的谋主?”张绣坐直了身子,气定神闲,双目炯炯直视张济。
“不然!李傕、郭汜虽然不是大司马和并州军的对手,不是还有关东联军吗?五六十万大军步步紧逼,大司马哪有时间来追击我们?”张济又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摇摇头说道。“若是关东联军打输了呢?”张绣追问道。“那时,我等早已率军逃离此地了。”张济答道。“若是关东联军战败,又哪里有我等的容身之地?若是关东联军战胜,我等又有何利用价值?叔父,小侄不才,但是也破看了一些史书。别的不说,就看沮授和鞠义的境遇,便全知道了。”
张绣的右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案几,发出了一声儿闷响。这一声闷响儿却仿佛黄钟大吕奏出的雅乐一般,立刻便将张济拍醒了。可不是?沮授是帮助袁本初底定冀州的谋主,却被气得挂印封金,只身返回冀州。鞠义是不世出的猛将,却由于和文丑的嫌隙,托病陈留。
一看叔父如此神色,张绣心中立刻便松了一口气,看来有七八分的把握儿了。张济的性情他是最明白的,威严肃毅、谨慎严谨,只要再填上一把猛火儿,此事便盖棺定论了。“叔父,还有一条儿,我们麾下的精骑,六七成儿都是各地的郡兵,无论如何,他们是绝对不会跟着我们叔侄俩造反的!”洛阳朝廷治下,国富民安,郡兵家小都在各郡,岂敢随便造反?
“噫!我终于全明白了!冰山一倒,其败如灰!无论大司马的袁本初谁胜谁负,咱叔侄俩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大错已成,如之奈何呀?”张济终于醍醐灌顶一般全明白了。“叔父,唯今之计,先要保住徐龙骧,向大司马示好。如此一来,即便是我军战败,也好有个辗转腾挪之处。其二,请叔父修书一封,声称李傕、郭汜、樊稠三人要谋反作乱,我叔侄俩实力太小,只得虚与委蛇。在起兵杀向宛城之时,火速派出鸿翎急使向大司马告变。”张绣压低了声音说道。之所以用鸿翎急使,一是显得郑重,二是防备李傕、郭汜截留鹰信。
张绣说得极是,手中有了徐荣,就等于有了一道儿护身符。以大司马对龙骧将军徐荣的器重,定然会要保得他安全无虞的。退一步说,即便是全军尽墨,只要将龙骧将军徐荣紧紧地捏在手中,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做一个筹码甚至是人质,也是极好的。至于派出鸿翎急使向远在管城大营的大司马告变,更是一招儿妙棋!至少也能埋下伏笔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