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在中军大帐之中擂鼓聚将,大会诸将,在新任奋威将军逢纪的主导之下,商定了突围的先后次序,以及各军的统兵大将。议事已毕,诸将便略一拱手匆匆告辞了。此时此刻,众人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原本是号称无十万大军征讨吕布,没想到经过几次大战之后,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了区区五六万!区区数月,便由巅峰跌到波谷,其中滋味儿自是无比苦涩。
按照方才主公袁本初的措置,一刻钟之后便要按照措置次第突围,大军突围,而且是突出重围,自有千般要事要措置。如此一来,众人即便是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只好默默地埋在心中,拱手道别离。只是不知道,此次拱手道别之后,还不知能否有相见之日,再会之期?
高览是最后一个起身离席的,无它,他的任务是驻守管城大营,挨到最后一刻,是用不着突围的。既然不用突围,又何必去和同僚们去抢时间?本朝的士人也好,武人也罢,是最重气节的。高元伯愿意困守大营,为大家伙儿牺牲自己,便立刻激起了诸将的感奋之心。
“元伯,保重!我颜良欠你一条命!再会之时,定要一醉方休!”颜良第一个站起身来,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高览的肩膀儿。然后右拳当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再也没有回头。直到走出中军大帐之后,他才轻声叹道:“高元伯,良将也!只可惜白白葬送在了这管城大营之中。英雄豪杰,天不假年!古人诚不我欺也!”
“元伯,好兄弟!你以自个儿的牺牲,救了大家伙儿!俺文丑一贯骄横跋扈不假,在你面前,你才是真正的老大,俺是小弟!若是有再见之日,咱就磕头拜把子!”身披八创的文丑难得的满脸肃穆,兜头向高览深施一礼。然后,他发出了一声长叹,迈着沉重的脚步去了。
就这样,诸将一一向高览恭恭敬敬地行礼,右拳当胸行军礼的有之,双手抱拳行江湖之礼的有之,躬身施礼行文人士子之礼的有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在他们心中,早已把高览高元伯看成了一个死人儿。事情明摆着的,留给高览的部队,除了他的本部之外,都是老弱病残,以这样的兵力和十万并州步卒相抗,即便是用脚指头想,都他娘的能想明白结果儿。
“唉!高元伯豪气干云,可惜了!”“元伯以一己之力,独抗十万并州步卒,虽起孙吴于地下,也不能为也!”“元伯坚毅,只可惜必死无疑喽!”听着中军大帐之外传回来的阵阵叹息之声,袁绍缓缓起身了。“元伯,只要你能坚持两个时辰,我允许你投降并州军!”
话一说完,袁绍向着高览兜头深施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以高览麾下部曲的战力,不要说两个时辰,在投石车和床弩的连番重击之下,能坚持上一个时辰就算是烧了高香了。可是,为了掩护自己撤退,星夜返回冀州,必要的牺牲是必须的。两个时辰,足够了!
元伯,无论如何,我袁绍也算是网开一面,给了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了。至于你能不能活下去,那就要靠你自己了。毕竟和整个冀州相比,你高元伯和麾下的万余老弱残兵就是一缕灰尘而已。想到这里,袁绍收起了那一份恻隐之心,用力一抖身上的斗篷儿,大步去了。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教世间见白头!高元伯,就此生离死别吧!”袁绍仰天长叹道。
叉手肃立,看着冀州诸将没影了,被主公袁本初和冀州诸将看成死人的高览高元伯这才直起身来,嘴里哼着小调儿,施施然地走回了自己的军帐之中。一掀帐帘儿,他的旧部和拨给他指挥的几十个校尉军侯齐刷刷地望向了他。“将军!听说我们被留下来断后了?”“将军,可有此事?”“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一看高览进来,诸将立刻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不怪他们急眼儿,此时此刻,留下来坚守大营,就他娘的是送死,与炮灰无异!“然也!诚如诸君之言!”高览拽了一句文,无视诸将要掐死他的目光,施施然地走到案几之后,缓缓坐下了。不但如此,还极其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儿。他娘的!诸将心中的憎恶又深了几分。
“诸君,休要聒噪,请听我高览一言!不错,是我高览主动请缨,在主公的面前讨下了这一支令箭!”高览拎起外表坑坑洼洼的长嘴细颈儿大铜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盏微温的茶水儿,一饮而尽,然后用右手抹抹嘴巴,抬起双眼定定地看着诸将,看上去神态闲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