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十副钱母子都取回来了?你确定没有离开过你们的视线?”刀疤脸早已烂醉如泥了,在中年儒生的搀扶下,卫陶踉踉跄跄地来到了东二厢。他甩脱了两只鞋子,向后一躺,靠在了一堆枕褥之上,嘴里依然是酒气冲天,两只原本浑浊的双眼却变得异常明亮起来了。
“我出来找人传话儿之时,疤爷和他的随从们都被严宽留下做押头儿了。他们不吃不喝,从没有离开过那一辆八宝辒辌车半步。那辆车是严宽当着我的面儿用厚厚的木板蒙上的,外面儿还锁了三重锁链。钱母子搬上车之前,帷幔是拉开着的,里面有没有人一看便知。”
中年儒生侍立在卫陶的旁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坐下说话吧。”卫陶直起身来,满意地说道,他抬起双手,为中年儒生满斟了一盏茶。中年儒生脸上伸出双手,受宠若惊地将那一盏茶接过来。家主亲手为自己斟茶倒水,这可是难得的恩宠。
“这一次的差事儿你办的不错,不过是多许给严宽些钱财罢了。严大郎是有名儿的猴儿精,想必他也派了人监工吧。”卫陶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中年儒生。“家主真神人也!”中年儒生心悦诚服地伸出了大拇指。“他派了一个监工,就怕我们在金币的数量上糊弄他。可是,我也争回了一条儿,为了防止泄露机密,三日才能通一回信儿。严宽的确比猴儿都精,坚持要面见他的人,而且我们不能在场,地点儿由我们来选。我争执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了。”
“哦,这倒也无所谓,毕竟金币在我们手中,大不了??????”卫陶眯起双眼,用细长白皙的食指在脖子上轻轻划过。中年儒生的心立刻便沉下去了,原来家主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早就做好了准备,利用严大郎把二十副钱母子运进洛阳城,事成之后马上卸磨杀驴。
“说实话儿,这件事儿本来就是诛九族的大事儿,本来不应该去做的。”卫陶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朝廷懂得些路数儿,弯下腰来,陪着笑脸儿和我卫陶好生商量一番,大家伙儿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许给世家大族一些利益,这赋税新政也不是不可以办下去的。
“自从高帝开国,光武中兴以来,大汉朝四百年的天下,每次都不是这样字办事儿的?大汉不仅仅是他老刘家的,也是我们世家大族的,便是天子,也要看我们的脸色。所谓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是句儿笑话罢了。可是,吕奉先二话不说,就拎着血淋淋的刀子,直接杀将过来了。这一口气,不但是我卫陶忍不下,世家大族们也忍不下。”
“既然忍不下,那就大家撕开面皮好生斗上一场吧,看看到底是谁赢谁输,谁跪下来求谁。一旦吕奉先赢了,我们便是诛九族的下场儿。我们赢了,吕奉先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嘛,一旦开战就不能再留后手儿。既然得罪了吕奉先,再多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卫陶的一席话,立刻听得中年儒生毛骨悚然了。‘便是天子,也要看我们的脸色!’他奶奶个熊,你当你卫陶是什么?是太上皇吗?可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诚挚的微笑,右手大拇指一伸,压低了声音称赞道:“家主好胆气!小的是拍马难及,拍马难及呀!”
“其实,钱母子一共五十副,其它的三五日前早就陆陆续续地运进来了。这二十副是最后一批,决战在即,时间紧急,盘查地紧,不得不走严宽的路子。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一开打,十日之内便会生死立判。所以嘛,我们多留几个心眼儿,手段毒辣一些还是必要的。”
中年儒生双眼紧盯着卫陶,心中确实翻江倒海波涛汹涌。卫陶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不仅计划异常周密,就连后手儿都有留了好几条儿。若不是今日他多饮了几盏赵酒,酒酣耳热之际告诉自己,自己还蒙在鼓里。光是这一份儿城府和心计,自己再学上十年也比不了。
“严嫣已经在廷议之时声明了,要让罢市的世家大族们付出血的代价。严家的商铺和并州官僚集团的商铺,明日便要开始打折促销了。正好儿趁着这个好时候儿,将新铸出的并州金币一股脑儿地都花出去,换来的物资就地转卖。赚完了这一大笔,我们立刻脚底儿抹油,溜之乎也。等到他们明白过来之时,我们早就到了安全地带了,有了钱,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非得要在这洛阳城中任人宰割吗?”说着说着,卫陶的脸色变得亢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