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洛阳朝廷来说,初平三年九月的形势是有史以来最严峻的,内忧外患纷至沓来,令人应接不暇。文武百官都紧皱着双眉,脸上黑得像锅底儿一样,他们的心中都明镜儿一般,洛阳朝廷的命运将在未来三个月内盖棺论定,生存还是死亡,二者必居其一,别无他途。
这些文武百官,一半儿都是以前董太师留下的旧班底儿,大司马为了在短时间内稳定大局,将他们尽数儿都留用了。若是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定然会不生异心。现在大司马自顾不暇,他们便面临着生死选择,一边儿是大司马和洛阳朝廷,一边儿是讨吕联盟,究竟哪一边儿能取得最后胜利呢?应该把赌注押在哪一边儿?这,便是他们愁眉苦脸的真正原因。
本朝的朝堂,一向都是山头林立的,大司马秉政的洛阳朝廷也是如此。洛阳朝廷的中坚力量自然是大司马吕布的旧部,以高顺、侯成、成廉、魏越等人为首的并州军将领和士兵们,再加上太原王家,还有为数甚多的并州中低级官员,这些人便是洛阳政权的坚定支持者。
他们的身上,甚至血液里,都已经被烙上了大司马和并州军的烙印,这个烙印已经深入血液和灵魂了,再也不能和他们的行为和生命相分离。他们的命运,自然也和大司马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一旦大司马像董太师一样兵败身死,他们的下场定然会比大司马还要凄惨,原因很简单,诸侯绝对会斩草除根的。为了活下去,他们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打赢这一仗。
清流名士当中,贾诩和阎忠是最早归附吕布集团的谋士,他们的命运也早已和并州军融为了一体,即便是他们想投降,诸侯们也断然不会相信。这件事儿,贾诩和阎忠心知肚明,贾诩交卸了凉州牧的差事,以侍中的身份跟随在吕布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阎忠则在并州牧的任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并州军提供着天文数字的后勤补给。
太常马日磾、大司农赵岐、少府荀攸、幽州牧傅燮、西域长史盖勋,这一批人是典型的实干派,素日里比较关心小民百姓的疾苦,常怀悲天悯人之心。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一直为实现儒家的“世界大同”而奋斗,大司马的政治主张,正好触动了他们心中那一块儿最柔软的地方。于是乎,他们便团结起来,站在大司马一边,为“世界大同”和小民百姓的福祉而奋斗,虽九死而不悔。他们是第二批站队的,一旦做出了抉择,便一往无前。
太傅皇甫嵩、侍中卢植、宗正朱儁这一拨人都是秉持“大汉至上”观点的,只要是对大汉有利的,他们便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对于世家大族的骄横和无耻,他们早就有微词了,心中腹诽不已。他们三人毕竟亲自率兵平定过黄巾,知道黄巾之乱的根源便是先帝的世家大族的残酷压榨。故尔,对于大司马的赋税新政,他们是举双手赞成的,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以司徒王允、洛阳县令陈群为首的一拨人,属于暂时中立的一派。他们出身于世家大族,又深受大司马的重用,因此,在大司马和世家大族之间,一时半会儿难以抉择,只好暂时骑墙中立了。可是,这样的中立局面能维持多久,他们并不清楚,只好躲得一时是一时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肯定是也要选择站队的。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不知道如何选择。
司隶的乡野之间,小民百姓们倒是对这一点见惯不怪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坚定得相信,大司马一定会打赢这一仗的。原因很简单,大司马能灭了鲜卑,就能灭了诸侯,比起鲜卑,诸侯还差了许多。自从匈奴西逃以来,鲜卑一直是大汉的最大威胁,不也完蛋了吗?
盟友和敌人都早早的站好了队,最麻烦的便是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吏了。他们经历过先帝的胡闹,也经历过董太师的横暴,生活的重担和政治上的不明朗,使得他们心中升腾着一股无力感。但是,无论如何,生活还能继续。可是这一次,他们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大司马这一摊牌,就是逼着世家大族们在做出选择,在讨吕联盟和洛阳朝廷之间,只能二者选其一,别无他途。我已经听闻,数百家小世家都已经开始变卖田宅土地了,准备举族离开司隶,或是取道褒斜道迁入益州,或是走南阳郡进入荆州,还有人准备顺江东下,直奔扬州。他们的田宅土地不多,并州土包子又人傻钱多,虽然有些损耗,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令人惊诧的是,洛阳朝廷竟然都一概应允了,按例发出了传和引,并没有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