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卯时,幽州,玄菟郡的郡治高句骊城。
魏延负手立在高句骊城的西门望楼之上,看着自己麾下的鲜卑骑兵如狼似虎般地冲进城中。万里鲜卑草原已经有数年不打仗了,这些百战之余的鲜卑老卒早已憋出牛犄角了,做梦都想重回刀头舔血的日子,今日能够得遂心愿,酣畅淋漓地干上一仗,心里自然是舒畅至极。
高句骊城中的居民们被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惊醒,小心翼翼地扒着门缝儿向外张望着,自从大司马吕布底定万里鲜卑草原以来,已经有数年没有鲜卑骑兵南下了。承平的日子过得久了,他们早已变得麻木了,眼前突然出现数万鲜卑骑兵,才让他们意识到危险已经临近了。
高句骊城的大街上一片静寂,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鲜卑骑兵们大呼小叫着一路向东,径直冲到了太守府跟前儿。七八个衣衫不整的郡兵拎着环首刀从大门里冲了出来,立刻便被射成了筛子。“冲进去!”带队的校尉大声喝道,第一个纵马冲进了太守府。
“注意军纪!不得劫掠!不得奸淫!不得烧杀!违令者杀无赦!”身负监军之责的亲兵们大声喊着,恪守了自己的职责,他们都是从玄甲白袍之中抽调出来的监军。天策将军的军令极严,对付这些鲜卑人,用血淋淋的刀子子说话,比苍白的话语形象生动多了。
太守府中的人们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醒,衣服都没有穿好,鲜卑骑兵们就已经破门而入了!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弯刀,凶神恶煞般地将众人从榻上拎起来,喝令他们穿好衣裳,等候魏延大人的讯问。谢天谢地,他们并没有动刀子。
一刻钟之后,魏延已经坐在了太守府的大堂上了。他手里端着一碗热茶,舒舒服服地喝着,一边对自己的部下着命令。“前军校尉,封锁府库,检点钱粮!后军校尉,上城墙,守卫城池!斥候校尉,把探马撒出去两百里,我要知道两百里内的所有动静儿!亲军校尉,巡查全城,有扰民者格杀勿论!其他人各自督率所部,在县衙和官署之中造饭扎营休息!”
大堂的东西两边,站立着数十个玄菟郡的官吏,从两千石的太守到不入流的斗食,一个个衣冠不整,浑身颤栗,听着这位小将军的话儿,大气儿都不敢出。“诺!”“诺!”“诺!”七八个校尉领命而出了,魏延这才放下茶碗,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儿,缓缓开口了。
“现在轮到你们了,给你们一个机会,把你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儿全说出来!”
十二月二十一日,辰时,幽州,玄菟郡以西一百里的西盖马县。
高句丽王伯固跃马扬鞭,在西盖马县令的陪伴之下进了县城,他的左右是千余亲兵。他手下的五万大军正在西盖马县城外扎营。伯固今年五十余岁,身材高瘦,头发胡须都已斑白,他的皮肤很白皙,看上去温润异常,一双细眼,开阖之际,精光四射,如同闪电一般。
县衙终于到了,伯固跳下马来,把马缰绳丢给左右,自己整整衣袍,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县衙大门。片刻之后,伯固已经在县衙的三堂坐定了。县令一声吩咐,几个侍女流水儿一般地送上了各色吃食儿和美酒。“西盖马县地处偏僻,没有什么好物儿,还请王上海涵!”西盖马县令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高瘦身材,脸上笑容满面,眼角儿的鱼尾纹却很深。
“先不忙着吃饭,你先把高句骊城的事儿说一说,这高句骊城,现在到底在不在辽东侯的手里?”并州军和鲜卑人到底在那里?辽东侯的襄平城现在如何了?有无变故?”伯固摇摇头,挥挥手让侍女们把那些饭食一股脑儿地都撤下去,然后吩咐亲兵拿出一幅硕大的地图挂在屏风上。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仔仔细细地看起来了。形势不明,他无心用饭。
这是一幅包括了幽州、高句丽、夫余和鲜卑东部的地图,比例不甚好,也全然不像地图,看上去倒像是一幅儿写意山水画儿。比起并州工曹篆按照“制图六法”制作的地图儿,就好似小儿涂鸦一般可笑。可是在伯固的心里,这幅地图却比黄金珠玉还要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