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午时,青州,东莱郡,长广县境内的一处大山中。
长广县属于东莱郡不假,可是北面、西面和东面都是北海国的辖地,东面是观阳,西面是挺县,将长广县夹在其中,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区,只有向东南有五十里的缺口通向东莱郡。若是在承平之时,这点儿麻烦也就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诸侯割据之时,就是大问题了。
东莱郡三面靠海,从山东半岛北部的卢乡县到南边的介亭县拉一道直线,再去掉直线以东的观阳、挺县、即墨、壮武四县(这四个县是属于北海国的),便都是东莱郡的辖地了。东莱郡是辽东侯、平州牧公孙度的势力范围,北海国是北海相孔融的地盘儿。
要想从东莱郡的郡治黄县前往长广县,得绕上一个很大的弯儿。若是走近路的话,就要从北海国的地盘上路过了,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之时,擅自越界便意味着战争。虽然辽东侯不怕孔文举,可是东莱郡毕竟与辽东之间间隔着大海,孔文举却是在自家的家门口儿。
孔北海自家的心事自己知道,北海国在他的治理下是一团乱麻,民怨沸腾,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如此一来,麻杆儿打狼两头怕,双方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克制,生怕边界上生出些麻烦来,导致发生战争。东莱郡的犯人一旦越界逃往北海国,辽东侯的部下便不敢再追,同样,在北海国犯了事儿,脚底板抹油往东莱郡一跑儿,也就平安无事了。
久而久之,长广县便成了各路好汉们的安乐窝儿,他们穿梭于北海国和东莱郡之间,过着逍遥自在的小日子。温柔乡是英雄冢,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会丧失战斗意志。果不其然,数月之前,来了一伙儿狠人,在半个月之内就荡平了各路黑道势力,杀了数十个黑帮老大,将长广县收进自己的囊中。这伙儿狠人有数百,领头的是一个疤脸大汉。
“从现在开始,长广县就是我疤爷的了!你们该干啥干啥,我不干涉,我只要三条儿:第一,要听从我的命令,指哪儿打哪儿,谁敢不听,哼哼!我保证你们会后悔生到这世上来!第二,有官人前来之时,要通风报信儿。第三,记得要交保护费,逢百取十五!”
说实话,这三个条件还真不高,各路好汉们便纷纷推金山倒玉柱,尘扬舞蹈,拜了新的老大。从此以后,从长广县直到东南面的海口,这一条线便控制在了疤爷的手里,县里的郡兵来见了几仗,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见疤爷并不攻城,县令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只要不攻城就好!哪处太阳底下没有一片阴影儿呢?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疤爷,试铸又失败了!不过这次有了巨大的进步。”一个满脸黝黑,四十多岁的汉子用双手捧出了一个木盒儿,恭恭敬敬地捧到疤爷面前。疤爷伸出蒲扇大小的熊掌,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枚新铸造出来的金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却未曾看出什么名堂来。
疤爷想了想,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枚金币,将两枚金币都放在案几上,在日光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才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儿。“你新铸造的这一枚金币,笔画儿比较模糊,刻痕也浅。这吕布头像上那一顶长冠尤其浅,那一根簪子更是浅得厉害。这样的金币,拿出去用,稍稍用些心就能被人看出来。不成!不成!这样没法子拿出手,还得再试铸!”
黝黑汉子在一旁儿恭恭敬敬地听着,一听到还要再试铸,他的脸立刻就绿了。要知道这数月来,他已经试铸了一十八次,这才做成现在这个模样。谁知道疤爷话锋一转,开始夸起他来了。“不过,这次的成品确实比上次有了很大的改进,最起码儿看上去像多了!”
“疤爷说得极是!”黝黑汉子连忙恭维道:“这一枚金币的铸造方法实在是过于先进,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摸透。另外,除了黄金之外,还用了几种金属,故而硬度极高,也耐磨损。如今,还有两种金属的份量还没有摸透,所以铸造不成一模一样的东西。”
“其实,也不需要一模一样的。”疤爷慢吞吞地说道:“我们的财力是无法和洛阳朝廷相比的,也没有并州工曹篆那样的积累。只要份量儿差不多就行,少用黄金,多用黄铜或者是铁、铅做胎。这事儿做的不过是一锤子买卖,只要糊弄得了寻常百姓和商人就行了。”
“原来如此!”黝黑汉子恍然大悟了:“这样便容易得多了!用铅做胎儿,外面裹上一层儿金箔就行了,这样还容易做!”疤爷伸出熊掌,轻轻地拍了拍黝黑汉子的肩膀儿。“好生去做!我看好你!告诉你的兄弟们,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日,我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