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的午时,天子的车驾终于抵达了尉氏县。
开封城南的白云庄,距离尉氏县城不过八十里,若是大军疾行的话一日可到。可是黄琬、郑泰、杨瓒、士孙瑞等人不这么看。“汉家威仪还是要的,自从我等陪伴陛下从长安城中出逃以来,陛下一直是在惊恐中度过的。这一次一定要拿出天子的威仪来!”
黄琬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长久的逃亡几乎令他神经错乱了,何况天子还是一个孩子。“对!子琰兄说得对!”郑泰立刻便明白了黄琬的用意,他同样挥舞着手臂激动地说道:“就该摆出堂皇之阵,全副天子仪仗卤簿,让那些妄想觊觎天子宝座的人看一看!”
一听这话,朱儁立刻就嗤之以鼻了,作为本朝重臣的他一向不喜欢铺张浪费。如今的天子和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已经没有什么两样儿了,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一个立足点,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徐图再起,而不是在什么天子仪仗卤簿上做什么文章。
“诸君,请听老夫一言!”朱儁实在忍不住了,在他眼里,这些人纯粹是在胡闹。“天子有大驾、小驾、法驾。大驾由公卿引导,大将军随车护卫,掌管宫廷车马的太仆驾车。属车多达八十一乘,另外还有备车千乘,护卫骑兵万余人。法驾,天子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马,有五时副车,皆驾四马,侍中参乘,由京城长官引导,侍中随车,奉车郎驾车,属车三十六乘。小驾的则仅由执事尚书一人侍从,属车二十四辆。”
“全副天子‘卤簿’,要冠冕堂皇,便只有大驾或者法驾了,如今饭都快吃不上了,又去哪里去寻找三十六辆车呢?依老夫之意,还是不要弄那些虚套子,先尽快赶回尉氏县,速速让各路诸侯进奉粮食物资、甲胄器物。再耽搁下去,怕那一万新兵出了乱子。”
朱儁的话一语中的,黄琬和郑泰立刻清醒下来了,他两人抹一抹头上的冷汗,勾手说道“亏得朱车骑提醒,我等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请朱车骑稍等,我二人这就去面见陛下,料想陛下会欣然接纳的。”话一说完,两个人便告一声儿叨扰,去内室面圣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从内室出来。“这个???朱车骑???陛下的意思是尽量凑齐法驾,马忠不是说带来了天子的全副仪仗吗?就用他的好了。陛下说了,这一路之上躲躲藏藏,也该风风光光地露上一回脸了。来人,传马忠进来吧。”
“天子的全服仪仗我是带来了,可是只是旗帜金鼓之类的,除了一辆八宝辒辌车,并无其他车辆和马匹。并州军中的战马并不像宫中的战马一般温驯,若是惊了天子可不好。这车驾和马匹还是要劳烦子琰兄了!我马上叫他们把天子的全副仪仗送来!”
马忠拱拱手儿,大步流星地去了。呸!他奶奶的熊!都到了这步田地了,竟然还在摆谱儿!马忠在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儿。宫廷用车他是决计没有的,但是并州的战马都是驯熟了的,绝不是他所说的那般不堪。只是因为天子不肯回銮,他心中有气儿才不肯献上。
“一路以来,这是陛下的唯一要求,无论如何,要把这个面子给陛下圆上。”郑泰把大家伙儿召集在一起,低声儿做了布置。“大驾肯定是凑不够人的,要是用并州军,看样子天子肯定不愿意,那就用法驾好了。没有车辆,就用辎重车。子琰,你是司隶校尉,你来引导好了,我率领骑兵护卫。你们几个聚众挑选士卒,打起全副仪仗。”
世上的很多事儿,都是知易行难,看上去很简单,一旦做起来,就麻烦多了。若是素日里总是做事儿的循吏,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其中的关窍儿所在。可是黄琬、郑泰等人都是清流,动动嘴巴还行,做起实事儿来便差得远了,手忙脚乱直忙了一天半才堪堪像个模样。
“唉!也只有如此了!”黄琬看着还是有些不整齐的仪仗队,长叹了一口气儿说道。这一日半的训练让他和郑泰、杨瓒、士孙瑞饱尝艰辛。在京中之时,曾经看着先帝的仪仗走得整整齐齐,颇有汉家威仪,堂堂皇皇。为什么自己起手来做,便是如此不堪?
五月十六日辰时,吃罢了早饭,天子的车驾便起行了,一千人的仪仗队前呼后拥,黄琬坐着一辆辎重车前道,杨瓒、士孙瑞夹护左右,郑泰在后压阵。最后则是朱儁、马忠、成廉,并州的精骑在最后,看上去队形不甚整齐,却颇有一股子新硎初发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