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韩馥下令大开中门,自己手持一根一丈长的竹竿儿,竹竿儿上竖悬着他亲笔书写的《与袁冀州书》。六尺长的白布上,全是拳头大小的隶书,凝重厚实,墨迹淋漓,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暗暗的红色,竟然是韩馥和血所书!
府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朱汉刚刚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府邸里传出来的震天动地的号哭声早就吸引了万余人。看到韩馥如此做派,顿时就交头接耳起来了。“韩冀州搞的是什么名堂?”“这位兄台,你是刚来的吧?半个时辰之前,韩冀州的大儿子被人活活打断了双腿!就在韩冀州的眼前!”“谁这么大的胆子?莫非是??????”
还没等说完,话音儿便戛然而止了,周围的人会意地指指冀州牧府的方向。“嘘!知道就好!”“就是呀,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谁敢这么做?”周围的人愤愤地说道。
韩馥气定神闲,抬腿上了车驾,端坐在棺材盖儿上,手中的长幡迎风飘扬。“《与袁冀州书》?君为四世三公世家子??????”自有那识字之人一句句读来,读一段儿,讲说一段儿,顷刻间大家都明白了。原来韩冀州这次是受辱太甚,气愤不过,只得以死报复了!
韩馥虽无德才,人又胆儿小,就是因为胆小儿,凡是莫不是谨慎小心,力求公允,不出乱子,因此在冀州的官声极好。如今脱袍让位不过一月,家中就遭此横祸,实在是令人嘘唏。百姓们想起他为官谨慎,讲究与民休息,不禁眼圈儿都红了。
“韩冀州!你莫要寻短见呀!自可以上疏朝廷,由朝廷公断!”几个老者满眼含泪,走出人群哭嚎着说道。“韩冀州!俺们便拥了你,反他娘的算逑!”人群之中,顿时便有数百人振臂高呼了,这些人都是青壮后生。“韩冀州,我们虽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有一点是能够做到的,那就是让您的这一篇《与袁冀州书》流传天下!”
读书的士子们知道大势已去,在袁绍的淫威之下,韩馥必死无疑。但是,耳闻目睹韩府的惨状,在门板上婉转呻吟的大公子,还有这周围的香烛纸马,一片缟素,早已感同身受,义愤填膺了。“诸位兄台!士可杀而不可辱!这便是读书人的气节!我等定要实现他的遗愿,让他手书的这一篇《与袁冀州书》流传天下,历千年而不朽!”
听到儒生士子们的表态,韩馥心中一酸,两行热泪顿时潸然而下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刹那间打湿了衣襟儿。他从棺材上站起来,向四周拱手施礼,哽咽着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诸位儒生士子!你们的拳拳之心,我韩馥谢过了!”
“我身为袁家的门生,深受老太傅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这才脱袍让位,将冀州拱手相让。为的便是冀州的数百万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从没有为自己考虑半分!便是今日,我已决意仰药而死之时,仍然没有半分涉及袁老太傅!我的死,只是针对袁绍一人!”
“当今之世,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哪里有什么天理可言?袁冀州既然要我死,我不得不死!诸君就莫要再劝阻了!我死之后,劳烦诸君卫护我的家人,扶棺回乡!拜托诸位了!”话一说完,韩馥便大声喝道:“府令!将这些香烛纸马全部在府门前焚化了!便当是生祭我了!”“诺!”韩府的家人们轰然应诺了。
一团大火燃起,将如山的香烛纸马烧得劈啪作响,几支鼓吹队儿拿腔捏调奏出了深沉的哀乐。一声长号凄然响起,韩馥的长子晕过去了。就在这漫天纸灰之中,韩馥把手中的长竹竿儿往马车上一插,取出怀中的毒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他便倒在了棺材之中了。
“举哀!”府令大声喝道。刹那之间,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响彻全城。
袁绍昨晚多吃了几杯酒,吃得大醉,等到他被众人从睡梦中推醒的时候,韩馥已然仰药而死了。“什么?韩馥竟然自杀了?为什么?”“主公,此事是都官从事朱汉引起的??????”左右的亲兵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主公,此事已经尽人皆知了!尤其是韩馥手书的那一篇《与袁冀州书》,更是流传甚广,对主公的声名大有损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