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吕布长叹一声,声音略微低了一些。“西凉军荼毒司隶久矣!不要说黎民百姓,便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也都恨之入骨,人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不接受他们的投降或是趁其投降之后,将他们全部杀掉,天下人将会有什么反应?自古以来,杀降不祥。若是将他们全数诛杀,更是遗祸甚多!”
“王司徒担心的有没有道理?这些西秦杂胡和湟中义从会不会降而复叛?我吕布明确地告诉诸君,降而复叛是极有可能的!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并州军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没有珍惜,若是再次被并州军捉到,那便要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卫将军高顺出征之时,临行之前曾经当面向我问计,若是西凉军求降,该当如何措置?我当时告诉他,不管他们是否真心投降,告诉他们,一旦投降了,便要严守军纪!我看他们和并州军一样!若是仍然首鼠两端,降而复叛,便是贼老天也救不得他们的性命!我将晓谕天下,降而复叛之人,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吕布也要砍下他的首级!”
吕布的一番话说完,文武百官们顿时就呆若木鸡了。朝会之时,大司马总是满脸谦恭,含笑待人,没想到今日王司徒的一番话,竟然惹得他大发雷霆,长篇大论讲了这么多。可是仔细想来,大司马说得也有道理,大汉绝对没有国力精力再打一次羌战了。
“大司马所言极是!老臣认为很是妥当!”群臣之中,皇甫嵩一撩袍服,走出班来,大声说道。“无论是民变还是异族作乱,起因都是百姓们活不过去,再加上各级官吏横征暴敛。如此一来,一人揭竿而起,数万匹夫影从,星星之火,便成了燎原大火!”
“自从凉州三明以来,对付民变和异族作乱,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剿抚并用,诛其首恶,赦其随从,辅之以屯田垦荒,整肃吏治。便如大司马所言,无论西凉军是否真心投降,都当作真心投降,将他们好生安置,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降而复叛,也是少数了。对于这些人,就要采取霹雳手段,诛其首领昭告天下!万万不能玉石俱焚,贻人口实。”
“皇甫中丞说得对!”吕布以手击案大声说道:“本朝的士大夫,小事儿干不了,大事儿不愿干!每日里高谈阔论,做起事儿来全然不明所以,譬如何进,优柔寡断,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依我看来,毁了大汉江山的就是何进这样的人!”
“如今的大汉,已然是千疮百孔的一栋百年大宅,我等费尽心思裱糊内外,才堪堪将它粉刷一新,即便这样,也不过暂且支持数年!诸君,时不我待,任重道远呀!小民百姓过得困苦不堪,诸侯割据,天下分崩,我们又有什么时间在意他人的禄位?我吕布秉政,要的是良臣能吏,要的是猛将精兵,如此才能中兴汉室,还我大汉荣光!”
“此言大善!”皇甫嵩第一个高声喊道。“大司马的这番话,直抒胸臆,说到了老夫的心坎儿上了!”马日磾两眼中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若是当初何进像大司马一般,大汉还会像今日一般孱弱吗?”“老夫饱经宦海,本来早已不会激动了,今日大司马的一席话,惊醒了老夫!老夫也要振聋发聩,站好最后一班岗!”种司空也被吕布的热情感染了。“善!”赵岐、荀攸、种辑等一班清流人物也一齐大声吼道,他们是做事儿的人,自然听进了心里去。
高潮之后,便是长久的沉寂,文武百官们都仔细地品味着吕布的一番话。这个吕奉先不简单,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了连董太师都不敢说的话。看来自己要好生思量一番了,在新朝庭上如何作为,如何抓住这个机遇,博取一场天大的富贵。
“大司马,数日来,并州军在长安城内粜粮已经达到了一万石,可是粮价不降反涨,已经涨到了斗米五千肉好五铢钱。如今大司农手中无米可粜,实在是万分棘手。若是继续粜米,少了还会被人一口吃下,多了我们手中也只有军粮了。”新任大司农赵岐出班奏道。
吕布沉思了一番,开口问道:“粜粮决不能缓!长安城中决不能饿死人,我手中还有两万石军粮,今日我一并都拨给你,明日敞开了粜粮,我就不信这粮价压不下去!”吕布刚一说完,司隶校尉侯成就站了起来。“大司马,万万不可呀!请恕我直言。”
“如今我们手中只剩下这两万石粮食了,并州的存粮也已经不多了,顶多再能凑出一万石来,运到长安城还要一个月!这两万石粮食若是再被人吃下去,军队便要挨饿的!并州军还好些,可是那些西凉军和西凉叛军却是不能饿的,一饿便要出大乱子的!”
一听这话,文武百官的眼睛都望向了太尉赵谦,这一万石粮食都是赵太尉联合八家粮商吃下的,大家伙儿早就心知肚明了。可是赵太尉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老僧入定一般。众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赵太尉怕是要和大司马硬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