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人的营寨扎得极小,当中是一座大寨,周围有五座小寨,都是用运粮车和拒马临时扎就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无论大宅小寨,里面粮库、武器库、医匠所、军械所、兽医所,甚至食堂、茅厕都一应俱全,看上去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哎呀呀!想不到李郎中竟然亲自出城劳军,咱老张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在中军大寨的寨门前,闻讯而来的张郃豪爽地笑着,拱手和李儒打着招呼。他全身并未披甲,只是穿着平素的军常服,一领肥大的直裰,光着头,能显示出他军人身份的只有腰间的一柄百炼环首刀了。“张将军好!别来无恙乎?”李儒拱手笑道。
“哎呀呀!李郎中切莫说笑,咱老张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侯,和将军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李郎中如此说,实在是折煞我了!”张郃在银狐鬼军中混过十余载,银狐鬼军是大汉的人精儿的聚集地,里面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能在里面不声不响做到军侯,张郃察言观色,装神弄鬼儿的功夫儿自然差不了,至少忽悠李儒这个书生没问题。
“哈哈哈哈!张军侯过于谦虚了!”李郎中并没有在称呼这个小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另外开辟了第二战场。“并州军如约践诺,为西凉军送来了宝贵的二十万斛粮食,这个??????功莫大焉,功莫大焉呀!董太师他老人家是晓得的,心中还是有数的。”
李郎中不愧是经常面见天子的人,说起官话来那是一套一套儿的,在阐述了并州军运粮一事的伟大意义和劳苦功高之后,他老人家的话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个???兄弟们劳苦功高,儒特备羊酒,犒劳兄弟们!”说到这里,李郎中满脸都是笑容,眼神真挚地望着张郃。
“哎呀呀!李郎中实在是太客气了!你看???这叫俺们哪里好意思呀?你看???”张郃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取出一小坛酒,熟练地拍开泥封。一阵浓郁的酒气顿时就扑面而来了。“上好的庆阳春!这酒还是出自并州,在长安能卖到每坛千钱,我已经好久没喝了!”张郃闭着双眼,两个鼻翼不断地颤动着,似乎已经沉浸到美酒的香味儿中了。
这人的酒龄至少有十年了,是一个酒徒无疑!否则绝不会单凭酒气就能判断出什么酒!李郎中的心中这才彻底儿落听了,一个酒鬼而已!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看来我真的是误会并州军了!但是,李郎中缜密的性格还使得他又追问了几句。
“张军侯,你的营寨扎得如此之小,那两万多民夫住哪儿呀?”一听这话,张郃立刻就把眼睛瞪圆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李郎中一番。“我说李郎中,我刚给长安城送来了五万斛粮食,这两万民夫总不能还让我管饭吧?一路之上,他们可是吃了我五千斛粮食呀!回去还得五千斛,一来一去,并州军就足足赔了一万斛的粮食!”
看着张郃激动的面孔和夸张的手势,李郎中宽容大度地笑了。“好好好!你说得对!并州军管了一路饭了,也该西凉军管两天了。我这就回城,让他们送羊酒去,包他们吃饱吃好!”“嘿嘿!这就对了嘛!这五万斛粮食,怎么也得运个两三天,吃不好哪里来的力气呀?”
张郃笑得眉开眼笑,就像捡到了金元宝一般。除了酒鬼之外,还是一个抠门儿货!李郎中在心中下了结论。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放心了,他面前的这个猥琐至极,抠门儿抠到骨子里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带兵的将领,至少不会是一个良将!
“张军侯,今夜就委屈诸君了!明日我来请诸君入城赴宴,大家伙儿好好地逛一逛长安城!告辞了!”李郎中大袖一挥,拱手告辞了。“李郎中!李大人!您慢走!嘿嘿,这群灰人做梦都想逛一逛长安城,好好地开开眼界呢!”张郃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送别李儒。
直到李儒的战马消失了很久,张郃才慢慢直起身来,脸上已经是一片肃杀了。“唉!咱老张好久不做神棍骗人了!这场戏演得好生辛苦!看来还要多回老部队,虚心学习一下最新技术!”张郃长叹一声,扭了半晌儿脖子腰背,这才施施然去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其实,戏也是一种人生,譬如张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