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日,午时,京师洛阳城,汝南袁氏的大宅。
一间高大轩敞、幽静隐秘的密室内,袁逢、袁隗还有袁绍团团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张案几,上面有几碟小菜,旁边是一坛美酒。三个人的脸色有些酡红,嘴里冒着浓烈的酒气,看来已经喝了好一阵儿了。袁绍刚从并州回来,先要和两个叔父通完气儿,才能去见大将军何进和皇帝。
“吕奉先的四个儿女都是大才,长女灵骓是巾帼英雄,长子吕安颇有仁君气度,次子吕征是个不世出的将才,次女玲绮聪慧异常,绝顶聪明,看样子日后是个才女。”袁绍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看来,并州吕家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了。”
袁隗夹了一块糟鱼,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着,片刻后他才放下筷子。“大司马吕布、并州军和朝廷早生嫌隙了,其间虽然有何苗、何皇后、十常侍的推波助澜,究其始终,还在于陛下昏庸,还有大将军何遂高坐困愁城,一筹莫展。”
“何遂高此人,志大才疏,眼界又窄,又没有决断,前怕狼后怕虎,不是干大事儿的料子!”袁逢抿了一口酒,一双老眼扫过袁绍,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本初,何遂高只能利用,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切莫让他拖累了我们袁家!”
“侄儿记下了!何遂高要主意没主意,要决断没决断,妇人之仁,瞻前顾后,气煞人也!”一说到何进,袁绍立刻就怒气勃然了。“一个何苗都收拾不了,还做什么大将军?何苗不是要带兵吗?扔到西凉打韩遂马腾去!”“哈哈!”袁隗笑了。“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何遂高,再看看吕奉先,如豚犬比之猛虎蛟龙!真是没法比!”
“可不是,半个月前,张纯、张举联合丘力居反叛,北上攻击鲜卑东部,被青州兵引入重围,最后大败而逃,连张举都被生擒了。此后朝廷诏令并州军南下平叛,吕奉先声称并州民穷财尽,能守住并州就不错了,只是把张举槛车押送京师洛阳而已。”袁绍又饮了一杯酒,嘴里喷着酒气说道。
“吕奉先此举,老谋深算之极!”袁逢终于开口了。“吕奉先辞异姓王,保境安民,就是做给朝廷看的。朝廷不是觉得我功高震主吗?我呆在并州不出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好了。再有天大的事儿,也别来找我!这次大败乌恒之后,并州军止步幽州边境,就是要看朝廷的笑话!说实话,吕奉先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陛下。平鲜卑、平黄巾、平西羌,从来没有用过朝廷一文钱一粒米,大军一出,最多三个月就结束战斗。”
“此言大善!”袁隗接过了话茬。“前账未清,免开尊口,要想用一个空头名义去骗吕奉先,那是再也不能如愿了!”说到这里,袁隗抬眼看看袁绍。“本初,你还年轻,吕奉先手下有贾文和和阎忠,你那点儿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
一听这话,袁绍顿时浑身大汗淋漓了,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一旦吕布发现是自己给他挖的坑儿,自已辛辛苦苦、费尽心思和并州军建立的良好关系,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儿?他越想越怕,满头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儿。
“本初,看你急得!我已经派使者去晋阳解释了,索性都推到何遂高身上好了。只是日后你可要当心,吕奉先可不是好惹的。自从他担任九原太守以来,十有一年,栽在他手里的大小官吏有多少了?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再去捋虎须了!”
听到叔父已经给他擦了屁股,袁绍那颗慌乱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了。“多谢叔父出手,叔父的话,我定会牢记在心得此。”袁隗笑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此次出仕晋阳城,做得很好!来,饮酒!”
“饮酒!”袁逢也举起了酒杯。敲打一下本初也好,他太顺遂了,不见得是好事儿。
四月初一,酉时,并州晋阳城,大司马府。
侯成、曹雍、马忠匆匆走进吕布的书房。“大司马。终于查清楚了,事情出在三月初一。大将军何进和大将军篆袁绍一起入宫议事,当时张让、赵忠在座。议论到国事之时,袁绍突然放声大哭,要求陛下屏退左右。张让赵忠躲在一边暗暗倾听,袁绍提出了封异姓王,以为羁縻之计,终于说动了陛下。次日,袁本初就作为宣诏使者,前来并州了。”
“哦?”吕布向后一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么说主谋是何遂高、袁本初其中之一了?以何遂高肚子里的那点儿货色,恐怕想不出这一箭三雕之计吧。”侯成三人相视一眼,大笑了。“我等三人公议,认为主谋是袁本初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