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申时,凉州武威郡,姑臧城。
太守府中,两人相对而坐,面前都是一张案几,一壶美酒,几样小菜儿,正是大司马吕布和汉阳太守傅燮。
“南容兄,此次平羌之战,你独撑危局,功莫大焉!请满饮此酒!”吕布举起一盏美酒,遥遥相劝,然后一饮而尽。“大司马谬赞了!傅燮别无长处,只有一颗为百姓做事儿的心,而已!”傅燮连忙举酒相应,一饮而尽。
“好一个为百姓做事儿!放眼大汉,能为百姓做事儿的官儿已经不多了!即便有一二成官吏都像南容兄一般,大汉也不会如此了!”吕布以掌击案,大声说道。这个傅燮是个干才,军政两方面都拿得出手,关键是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大司马所言极是!如今朝中宦官横行,骄恣不法,而陛下视若无睹,大将军何进尸位祿餐而不能制!只是苦了千万黎民百姓!便是汉阳一郡,死者十之六七,早已白骨遍地了!”说到这里,傅燮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唉!”吕布长叹一声:“我大汉三百年天下,武帝之时,是何等的盛世气象?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气吞万里如虎!后来光武中兴,逐渐削平群雄,海内一统,又是一番盛世气象。明、章、和、安诸帝,也是守成之主。后来一代不如一代,民怨沸腾,叛乱迭起,越发不像样了!待得陛下继位,二十年来,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啪!傅燮以掌击案了。“大司马说得极是!陛下继位这二十年来,宠信宦官、朝政日黯。两次党锢之祸以来,士人清流一空,朝中皆是宦官的党羽门徒。而陛下信任十常侍依旧,终日只知捞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大汉的天下,怕是要亡了!”
吕布的这一番话,目的是想探探傅燮的本意,是不是可以拉拢到并州来。如今的并州,最缺乏的良好的行政人才,傅燮的操守、信念、抱负和能力,都是极好的,有此人相助,胜过十万大军!没想到傅燮竟然酒后吐真言,说到了这个地步。
“未必会如此吧?大将军何进最近的举措都是很恰当的,在士林中的风评也很好,他的幕府中聚集了大批党人,想必会有办法匡正时局吧?”吕布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双目望着傅燮,看他如何应答。
傅燮终于止住了悲声,以手拭泪,这才缓缓说道。“大司马,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何遂高上位,或许会有机会。但是,依我看来,此事难于上青天!何也?何遂高是一介寒族,根基浅薄,拿什么去和十常侍硬碰硬?”
吕布心中暗暗赞叹,口中却故意问道:“南容兄,汝南袁氏是名门望族,袁本初又是大将军篆,何家和汝南袁氏的根基都在南阳,守望相助,想必汝南袁氏会助大将军一臂之力吧。再者说来,大将军与何皇后份数兄妹,只要何皇后支持,岂不是内外相得?”
“哈哈哈哈!”傅燮大笑起来:“汝南袁氏会站在大将军一边的,之时有个前提,站在大将军一边要比站在别人一边安全,收获更大。至于何皇后,还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前车骑将军何苗,何皇后和何苗是同母异父,比何遂高还近上一层!何苗前些日子被陛下免了车骑将军之职,还被打了两百脊仗。这事儿,大司马不会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傅燮看了吕布一眼,好整以暇地端酒酒盏,慢慢饮了一盏酒。吕奉先呀吕奉先,我都说得这样明白了,你竟然还在装傻!也罢,你来试探与我,我也试探你一番!想到这里,他整整衣冠坐得端端正正,这才开口说话。
“大司马雄踞并州,兵精粮足,百姓安居乐业,麾下有数十万精锐。如今天下将乱,叛乱频仍,凉州乃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已是一片焦土。韩遂马腾作乱,啸聚西凉,一度觊觎三辅,幸赖大司马出骑兵,一战而溃之,如今凉州无主,大司马岂有意乎?”
说完这一番话,傅燮似笑非笑,定定地看着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