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十二月十七日,晋阳城。
吕布正在大司马府用午饭,两岁多的吕玲绮猴在他身上,非得让吕布喂她吃饭,严嫣说了几次,吕玲绮都不听,恨得严嫣牙根儿痒痒的,恨不得上去打上两巴掌。吕布却丝毫不恼,细心地用筷子夹起食物到处寻找在他身边神出鬼没的小女儿。
虽然只有四颗门牙,吕玲绮吃起肉来却毫不含糊,顷刻间一支鸡腿儿,两个大肉丸子就进了肚子。吕玲绮喝了大半碗汤,两只油手在吕布的胸前胡乱一擦,顺便把嘴巴在吕布的衣襟上蹭蹭,心满意足的在吕布怀中睡着了。吕布双手抱着女儿轻轻地摇晃着,脸上都笑开了花儿,两个秃小子加上灵骓就是三个,好容易有了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儿,他高兴坏了。
严嫣气得柳眉倒竖,暗暗下了决心,明天定要把女霸王吕玲绮送进并州讲武堂特训班,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作伴儿去!鉴于小霸王吕征的教训,严嫣时常提醒夫君,要牢记吕征的教训,绝对不能再惯着吕玲绮。可是吕布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一遇到宝贝女儿就全都忘了。
正在这时,左右前来禀报:“大司马,朝廷的宣诏使者到了!”吕布连忙站起,把熟睡的吕玲绮交给严嫣,自己下去更衣。片刻之后,大司马府大开中门,迎接宣诏使者,使者手捧诏书,昂然直入。
吕布率领众将,将宣诏使者迎入大堂。使者展开诏书,大声宣读:“羌乱危急,敦煌、酒泉、张掖、武威、金城、陇西六郡沦陷,韩遂合兵数十万,欲进窥三辅。长安危急,朝廷公议,望大司马即刻率军西向,剿灭羌人。”
宣完了诏书,宣诏的尚书双手将诏书递给大司马吕布,自己撩衣以下属的身份向吕布行礼。吕布有些疑惑了,连忙一把拉住尚书,请他上坐。“天使请上坐,布乃是武人,有一言不明,还请天使指教!这诏书中的‘望’字该如何理解?”
一听吕布这话,宣诏尚书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顿时就落了地。他是大将军何进的人,临行之前,何进再三叮嘱,务必要把这个“望”字解释清楚,这个字所关甚大。如今吕布主动问起来了,省了许多口舌做作,他如何不高兴?
“这个‘望’字,是希望之意,也就是说,出不出兵,何时出兵,出多少兵,都在大司马,朝廷不为遥制也!只是傅南容孤军独守危城,眼见得就要殉国了,而大将军不能救,只得仰仗大司马了。”
吕布诧异了:“天使此言何意?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连发兵的权力都没有?”宣诏尚书长叹一声:“唉!此事说来话长,不瞒大司马,某以前就在大将军幕府,宾主相聚甚欢。大将军的难处我最清楚。”
“别看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那些都是虚的!陛下爱钱,中藏钱是绝对动不得的,此其一也。陛下信任十常侍,十常侍也是动不得的,此其二也。还有车骑将军何苗,是大将军的异母异父弟,与何皇后的关系比大将军还深,因为自己没当上大将军,就处处和大将军过不去,此其三也。”
“有此三条,想做一点事儿就难了!无钱无权,还得时时小心着不能越界。大将军投鼠忌器,在朝廷的位置十分尴尬,清流们催促他效法窦武陈蕃,诛杀宦官,已经快到逼宫的地步了。陛下又信任十常侍,听不得一句坏话,左右难以抉择,大将军苦闷极了。”
“再说何苗,若是动手收拾他,就会被人说兄弟阋墙,何皇后还会找麻烦。不收拾他吧,他又在那里上窜下跳,烦不胜烦!偏偏幕府里的清流们,议论起来头头是道,做起事来全然不会,都是一群生瓜蛋子,还得好言好语哄着。”
“自从诏书征召张温回到长安之后,这一年来,西凉的战事就靠两个人,一个是傅南容,一个是董仲颖。董仲颖守右扶风,傅南容守汉阳,以为关中屏障,两人劳苦功高,大将军不忍心夺了他们的兵权。”
“再者说来,以大司马的威望,定能镇得住他们。这份诏书,就是大将军看傅燮独守危城,劳苦功高,不忍心看着他殉国。再说朝廷负并州军多矣,已经无法张口了,只得以大将军的薄面,求大司马施以援手了,拜托了!”
说完,宣诏尚书撩衣跪倒,大礼参见。“大将军曾言,见了大司马一定要替我大礼参见!以表我心中敬仰之意!”“天使快快请起!”吕布连忙双手将宣诏尚书搀起。“既然大将军如此说,我明日即刻率军西征,定要大败羌人,救下傅南容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有些踌躇了,然而终于开口了:“朝廷是朝廷,大将军是大将军,朝廷欠我的,不能推在大将军身上!不过,我的话说在前头,我大败羌人,救下傅南容之后,若是朝廷还是不兑现诺言,我便要立即回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