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的军侯一脸邪气,脸上皮笑肉不笑,高喊了一声:“恭请新娘子上轿!”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极其响亮。“恭请女家宾客相随!”医匠和女兵们排成两排,肃立在八抬大轿左右。“起轿!”一队吹鼓手在前面滴滴答答地鼓吹起来,八个银狐鬼军一使劲儿,大桥动身了。
到了四百步外,早有迎亲的人举座相迎。三面的凉棚下,坐满了屯长以上的军官,以及汉军的高级将领,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涿郡义勇头领刘备、关羽、三人都坐在首席。
有关婚礼的故事早已传遍了整个营区,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婚礼其实也是葬礼。最初的目的其实是即将死去的黑面老卒留个后。可是,这件事儿在子玉先生手里一折腾,马上就被赋予了更为深刻的意义。那就是,为了一个即将死去普通士卒,并州军动用全部力量,让他死而无憾!让他死得风风光光!
意义既然如此重大,自然要风光大办一回,银狐鬼军遍洒请帖,拿出了家底儿大操大办。此事早已弄得满城皆知,几十万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便是黄巾俘虏中,也在热议此事。并州军对士卒的暖心关怀,更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高台上坐北朝南,三个人肃然而立,正中是大司马、温侯、并州牧吕布,左边是女方的当家人贾诩,右边是男方的当家人侯成。一对儿新人被搀扶到高台上,向北而立。担任司仪的银狐鬼军以前是个著名骗子,幽州、并州、凉州三州的骗子一多半儿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如今在银狐鬼军中担任军侯,生得一派仙风道骨,望之如神仙中人。
按照汉礼,接亲之后,便是三拜了。“一拜天地!”黑面老卒和曹婕向北跪拜天地。“二拜高堂!”两人向吕布、贾诩、侯成跪拜。“夫妻对拜!”也许是因为高兴,也许是因为匆忙,黑面老卒的头先磕了下去,曹婕随后跟着磕了下去。
依照并州的风俗,这意味着男方一辈子都是老婆奴。“哈哈哈哈!”四周响起了一片哄笑,有男声,也有女声,男声是为自己的袍泽可惜,女声则是为了新娘高兴。并州多慷慨之士,男女之防并不怎么严密,即便是女子,也经常骑马射箭。但是家有百口,主事一人,曹婕得了好兆头,娘家人自然为他高兴。
接着便是对席礼了,新人相对而站,两个银狐鬼军抬上一个案几放在两人中间。仙风道骨的司仪又开始喊了:“新人相对而跪,跟着我一起念!”黑面老卒和曹婕又被搀扶着相对而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黑面老卒苍劲的声音和曹婕清脆好听的声音一起念了起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让人唏嘘不已,粗豪汉子们沉默不语了,女兵们开始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水。
对席礼之后便是沃盥礼了,两个医匠营的女兵端着两个铜盆走上高台,铜盆里盛了半盆清水,后面还有两个女兵捧着盥洗用具,在晋阳流行的玻璃镜子、香水、香皂等赫然在目。“新郎将自己的手脸洗干净,再为新娘浸湿毛巾,擦手净面。”
黑面老卒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手脸洗得干干净净,足足用了两大盆水。他拿起雪白的毛巾,在第三盆水中浸湿,用力拧干。“我活了三十岁了,手和脸头一次洗得这么干净,该当的!该当的!因为我娶妻了!”
“好!”台下轰然一声,众人一起叫好。“那岂不是一辈子没好好洗过脸和手?呸!”瘦削女兵不由得叫了出来,我要是嫁了人,定然看着他洗脸洗手,不洗干净不准碰我!黑面老卒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曹婕的脸和手,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了。
“好了!新郎第一次娶妻,激动万分,以至于流泪了。”司仪久经风雨,自然知道如何开解。“在坐的军爷们莫要吼叫,你们结婚时流的泪肯定比他多,有了媳妇儿,日后就不流泪了!流泪作甚?奋勇杀敌,多立功勋,挣个万户侯才是男儿该做的!”
“此言大善!”“借你吉言!”“好!”台下的粗豪汉子们一叠声叫起好来。百战从军,奋勇杀敌,为的不就是一个封妻荫子吗?今日是黑面老卒的大婚之日,又得了这般好口彩,众人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看看气氛调整得差不多了,司仪略微停顿片刻,等着那一阵山呼海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