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天空鸟瞰五原郡,从最西面的西安阳县到最东面的武都县,到处都是耕作在田间的人们。人们穿着褴褛的各色衣服,牵着牛马,流着汗在土地上播种,他们之中有百姓,有官吏,也有士卒,每个人都忘我地劳作着。因为他们知道,秋天是吃粟米还是喝稀粥,就取决于这半个月的农活了。青壮们干的是重体力活,一人牵牛,两人在后播种。老弱妇孺们干一些轻活,做饭送水,修理农具,照料牲口。就连孩子们都小跑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各个县的官仓都拨下了一批粮食,保证人们能够吃饱,有条件的县每个人碗里偶尔还能见到一点儿肉。百姓们天不亮就起床,夜深了还在耕作,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暖洋洋的。到处传递着来自五原郡官场的小道消息。据说吕使君下了严令,助耕队首先要帮助百姓播种,在百姓播种完之前,不许帮助世家大族,就连他自己庄园里的徒附都被组织起来了帮助百姓。吕使君也亲自下田,带领背嵬军帮助百姓。人家一个两千石的高官做得如此漂亮,一个小百姓总要争点气吧。再说每天的粟米咸菜管饱,还有啥可抱怨的?
于是,五原郡的三万多军民,没时间修葺被鲜卑人烧毁的房子,只是草草埋葬了死去的亲人,一转身就开始播种。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吕布亲自下田两日后,九原城里已经见不到一个闲人了,能走路的都已经去了田间,就连伤号们都去了。
吕布直起腰,用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来就没干过什么农活,第一天下田就笑话百出,百姓们看得直摇头。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干的农活,那就是用锄头翻地,第一天他一个人就翻了三十亩地,这等于十个青壮的工作量。丛这一天起,百姓们看他的目光就变了。“没想到吕使君力气真大!”“大是大,就是太能吃了,一个人吃的顶五个人。”“嘘!那你还赚了五个人呢。”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人端着碗凑到了吕布身边,还有人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吕布笑嘻嘻地听着,也不反驳,熟稔了之后,百姓们就和他唠起了家常。
“吕使君,种完地鲜卑人再来咋办?”“吕使君,这税能不能少收点儿,负担太重了。”吕布只能微笑着,很多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大汉的官僚机构中,自己毕竟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面对淳朴的百姓,他又不能说一些假话大话空话。但是总是沉默也不好,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远处飞奔而来的鸿翎急使给他解了围。
鸿翎急使带来了几个消息,前两个是坏消息,高顺坐镇的宜梁县有人私自逼迫百姓先种自己家的地,百姓们以吕使君的命令相抗争,结果导致了几百人的械斗。此人是严政的族人,家里有十顷地,一向在乡间作威作福,因此民愤极大。高顺一见是严家族人,自己也不好专断,立刻鹰信通知了魏氏。没想到次日一早严宽就赶到了宜梁县,亲手将此人斩杀。第二件事出在武都,性质相同,只是械斗的规模较小,只不过犯事儿的是马晗的族人。县令命人把人犯押解到了九原城交给了马晗。
其实不仅在五原郡,在大汉的各个州郡,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很多。地方官惹不起世家大族,好一点儿的活活稀泥,不好的将百姓打上一顿了事。往年五原郡也是这么做的,大家都在官场混,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正理,没必要撕破脸。没想到今年遇到了文官武做的吕使君,竟然下了这么一道命令。官场中都在观望风向,看看这两起案子如何处理。如果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大家就会一起跟风,法不责众嘛。吕布心中一颤,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马晗会如何应对,万一马晗站在了对立面,他又该如何应对?
第三个消息是马忠传来的,马忠、阎忠、贾诩在半路上遇到了蔡邕,五月初就能到达九原城。吕布有些疑惑了,蔡邕不是早就出发了吗?怎么还没有到九原城?接下去仔细看了看鹰信这才明白,原来蔡大家是个随性的人,吃得舒服,住的舒服,到哪儿都有人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那就索性好好享受一下吧。
这个念头一起,蔡大家一路行来就随意多了,兴致上来便命令停车,鼓琴、吃酒、吟诗,兴致尽了这才上车走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路没走多远,酒却喝了好几车。吕布笑笑,吩咐侍卫。“发鹰信告诉蔡大家,最好的酒都在九原城,再不抓紧赶路就进了别人的肚子了。”想着蔡大家酒虫发作,日夜兼程赶路的样子,吕布不禁有些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