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季节,山林中瘴气最盛,这时候出兵似乎不太合常理。”朱绩不紧不慢的说道:“魏霸又不是真正的神,他难道能够不受瘴气的干拢?”
周胤忍不住的反驳道:“公绪,你说是都是常理,可是你似乎忘了一点,魏霸作战最擅长的就是不循常规。你如果以常理来推测他,又怎么能不败呢?”
朱绩脸色一寒:“仲英,我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你又何必只盯着我一个人呢。”
周胤语噎,刚要再争辩,周峻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大帐里面,除了周鲂这个新来的之外,包括陆逊在内,都被魏霸打败过,说这样的话打击面太大。
陆逊面无表情的把目光转到了周鲂的脸上。周鲂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周都尉的警醒当然有道理,不过朱都尉的考虑同样有道理,再出奇的人,也不能拔发过山。魏霸终究还是一个人嘛,只要他还是个人,他就无法逾越人的障碍。盛夏出兵,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更可能又是一个疲兵之计。”
“盛夏不可出兵?”周胤忍不住放大了音量。“你们似乎忘了诸葛亮征南中就是五月份。”
周鲂眉心微蹙:“周都尉,何必如此动气,你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这可不像周大都督的家风。”
“你……”周胤勃然大怒,长身而起,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案几:“你敢辱及先父,敢与我一战否?”
“辱及令尊的是你自己,不是我。”周鲂也站了起来,横眉冷对:“我听说当年程公曾说过,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而自醉。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里是什么醇醪,简直是一瓮劣酒,难以入口嘛。大概也只有魏霸那样的匹夫才会……”
“子鱼,住口!”陆逊轻喝一声,打断了周鲂。周鲂悻悻的瞪了周胤一眼,退了回去。周胤还待再说,陆逊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周都尉,这里是我的大帐,还请你给我留点颜面。”
周胤长叹一声,抱抱拳:“胤身体不爽,敢请告退。将军若有将令,只管吩咐便是。告辞!”说完,拂袖而去。周峻急了,追又不是,不追又不是。陆逊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安抚一下周胤。周峻这才如释重负,匆匆忙忙的追出去了。
大帐里只剩下了陆逊、陆岚、朱绩和周鲂四人,他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对周胤,他们的态度非常统一,甚至无须宣之于口。
“子鱼,你接着说。“
“喏。”周鲂躬身行礼:“虽说是疲兵之计,却不可不妨。虚实交替,只在两可之间。然而,魏霸只有兵五千,而严关不仅有雄关可守,更有人马八千,魏霸纵有用兵之能,只要吕凯不疏忽大意,必然无法轻取。当初驰援,是因为吕凯新败,军心不定,需要将军声援,如今大战已经过去半年多,这样的担忧自然不存在了。就算魏霸真的去了严关,他也无能为力。久攻不下,说不定正是我们的机会。”
陆岚笑了起来:“子鱼这是要引魏霸出洞么?”
周鲂微微一笑:“诚然,诸位有所不知,魏霸如今在武陵虽说看似顺利,却有些无法解开的死结。从成都来了不少人,他们都需要财物供养,如果不开辟新的财源,这些人势必会和蛮子争利,一旦起了冲突,魏霸就很难从中调停。因此,他攻严关,打通交州商道是势在必行,盛夏出兵,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对我们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如今鄱阳、豫章诸群的蛮夷不安,都想着去投奔战无不胜的神将,我们仅仅堵是堵不住的,只有找机会重创魏霸,才能从根本上稳定人心。”
陆逊眼神一闪:“山越很不安?”
“是的。”周鲂收起了笑容,神情凝重。“将军,武陵蛮只是小疾,山越可是心腹之患啊。”
陆逊拿起案上的玉如意,慢慢的摩挲着,他听懂了周鲂的意思。周鲂不是建议对魏霸掉以轻心,相反,他是希望借此机会和魏霸大战一场,击败魏霸,借以重振吴军士气,稳定山越的人心。山越是吴军的根基所在,吴军军中有近半的兵力来自山越,一旦山越像武陵蛮一样动摇,那可是吴军的灭顶之灾。
魏霸还真够狠啊,怪不得他要把来敏那个书生弄来教蛮夷们读书,这哪里是读书,这是洗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