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岚哑口无言,魏霸占据了有利地形,哪里是想攻就攻得下的?要是能攻,陆逊早就攻了。他看着陆逊,看到了陆逊额头细密的汗珠,仿佛看到了陆逊背上有一座大山。
辰阳离武昌近两千里,有三分之一是山路和水路,就算是快马传达,来回也要十天,十天之后,恐怕潘濬已经全军覆没了。为此,孙权赋予了陆逊临机决策的权利,可是这仅仅是战事,不包括割让武陵这样的事。
这个责任,陆逊承担不起。可是现在只有陆逊才有权利做这个决定,要么看着潘濬饿死,要么擅自作主,割让武陵。不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陆逊能够承受的。
陆逊快要被压垮了。
陆岚束手无策,他不由得暗骂潘濬。眼前这个局面和潘濬的不听劝有莫大的关系。如果潘濬肯听陆逊的建议,耐心的等候,而不是贸然发动攻击,情况不会这么糟。他们只要再坚持十天半月,情况就能有所好转。可是潘濬不肯等,四五天的时间,他就损失了近一半的人马,连吕岱这样的重将都战死了。再等下去,他只怕会亲自上阵,等不到魏霸断粮,潘濬的尸体也许就送到了陆逊面前。
陆逊可以不在乎潘濬的生死,可是他不能不在乎那几千大军。这次损失已经够大了,吕岱部几乎是全军覆没,步骘所部损失超过一半,如果潘濬也全军覆没,那吴国在荆州的所有兵力就只剩下不到两万人,根本不足以控制荆州。到了那时候,就算他们不肯割让武陵,武陵也非他们所有。
陆逊大帐里坐了一夜。
……
山洞里,火把呼呼的响着,将魏霸的身影照得摇曳生姿。外面静悄悄的,除了山风摇动竹桥,巡逻的士卒都将脚步声尽可能的放轻,以免打扰还没有休息的魏神将。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战局很艰险,可是蛮子们对魏霸很信任,他们相信自己能在魏霸的率领下再打一场胜场,击败包括陆逊在内的所有吴人。
他们只要听魏霸的话,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关凤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将碗塞到魏霸的手里。魏霸一手接过碗,一手握住了关凤的手。关凤脸一红,心虚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放开我。”
“姊姊,我很紧张。”魏霸不仅没有松开好民,反而将她向自己拉近了一步:“我赌了一把,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赢。”
关凤眼神一闪,顺势坐在了魏霸身边,一旁当值的魏兴见了,冲着其他几个武士使了个眼神,悄悄的退了出去。关凤虽然没有看他们,却听到了脚步声,脸更红了,被火光照得有些发烫。
“为什么,我们的阵势很坚实,陆逊攻不破。”
“我不是担心这个。”魏霸搂着关凤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走出这一步,就算是和丞相翻了脸。把武陵要过来很容易,可是能不能守住武陵,却是一个大问题。”
“你肯定陆逊会擅自作主,割让武陵?”
“他会的。”魏霸想笑一声,却笑得有些不自然:“为了能救出潘濬的大军,他会答应这个条件。只要有人,他们随时还可以夺回武陵。再说了,我们如果没有粮,能守得住武陵吗?”
“那你怎么打算怎么办?”关凤扭过身子,双手按着魏霸的肩,将他推得远一点。“你想怎么做?”
“攻辰阳。”
“攻辰阳?”
“对,拿下辰阳,得到里面的粮食,我们就可以支持更长的时间。彻底打垮吴军,让他们在短期内无法发动反击,我们才有喘息的机会。”魏霸慢吞吞的说道,语气却非常坚决。“任何胜利,都不能指望敌人的让步,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可是……辰阳不好攻。”关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魏霸:“陆逊是个谨慎之人,辰阳又是吴军在武陵的最后一个粮仓,他会给你留下机会?”
“正因为没有机会,所以我才要创造机会。”魏霸终于笑了起来:“你说过的,陆逊不是神,他也是人。他受了伤也会死,现在,他虽然还没死,却也伤得很重。有伤在身,人总会虚弱一些,思路也难免会慢一些。正如我,我现在思路就不怎么顺畅。”
“你受伤了?”关凤吃了一惊,身子一挺,从魏霸怀里跳了下来。魏霸无语,拉着她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这里中过毒,你不会忘了吧?”
关凤恍然大悟,瞪了他一眼,含泪而笑:“毒死你个无赖才好,省得一惊一乍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