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舒城愣了一下,举步进了书房。陆岚正好赶到门口,见此情景,大感意外,随即又收住了脚步,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帮我研墨,我要上书大王。”
“夫君,你这样做,只会激怒他,于事无补。”
“我知道。”陆逊的眉心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可是军情紧急,我不得不如此。”
孙舒城急了,提高了声音:“夫君,潘步吕三人难道还打不赢一个魏霸,非要你来指点一番?”
陆逊摇着头,苦笑道:“夫人,我怎么会这么自傲呢。这三个人都是能将,如果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指挥大军,就算不能取胜,至少也不会输得太惨。可是现在他们各自为政,无法互相配合,这才是问题所在。大王不知为了什么,逼令他们迅速解决魏霸,岂不知这正中魏霸下怀。欲取魏霸,当以重兵围困,缓缓图之,越是急,越是容易出错。我担心这一仗打完,我们已经无兵可用。”
“有这么严重?”孙舒城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掩住了嘴巴。
“想想关中吧。”陆逊铺开纸,看着孙舒城:“夫人,你说我能坐视不理吗?”
孙舒城犹豫半晌,挽起袖子,拿起砚子,研起墨来。不一会儿,她研好了墨,陆逊也准备好了笔,一笔一笔的写了起来。
……
孙权看着一步步走上殿来的孙舒城,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
“舒城,为何而来?”
孙舒城拜倒在地,以额触地,叩了三个头。听着额头在地板上撞击的声音,孙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作为兄长孙策几个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孙舒城对他的意见也最大,她接受了他的一切安排,从来没有反抗,但是她的反感也从来都不加掩饰。像今天这样给他行这么大的礼,这还是第一次。
孙权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舒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行此大礼?”
孙舒城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舒城想请叔叔开恩,允许舒城把夫君的奏疏读完。”
孙权眉头一跳,怒气隐现,可是一看到伏地不起的孙舒城,他无来由的叹了一口气:“伯言虽然深居简出,看来却依然消息灵通啊。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高见?”
孙舒城沉声道:“舒城性鄙质陋,不知高下,但请叔叔开恩,能容舒城读完夫君的奏疏。至于高下深浅,叔叔自然能明察,非舒城所能左右。”
孙权眼角抽搐,他对陆逊利用孙舒城的作法非常愤怒,可是他又不忍心拒绝孙舒城。这么多年来,孙舒城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叔叔。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好,你起来,读给我听。”
“谢叔叔。”孙舒城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那封奏疏,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读了起来。
孙舒城只读了几句,孙权就怒了,脸上现出潮红,只是强忍着才没有冲上去夺下孙舒城手中的奏疏。等孙舒城读到一半,孙权的脸色突然一变,潮红褪去,一片苍白。
“舒城,快给我。”孙权两步跨到孙舒城面前,急急的伸出手。孙舒城吓了一跳,连忙将奏疏抱在怀中。孙权急了,伸手就要去抢,孙舒城向后退了一步。谷利连忙走了过来,拦在孙权的面前,冲着孙舒城深施一礼:“夫人,你相信我吗?”
孙舒城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把手中的奏疏递了过去。谷利转身交给孙权,孙权接过来,大步走到案后坐下,认真的看了起来。在孙舒城紧张的注视中,孙权看完了奏疏,不等孙舒城问什么,他迅速的翻到开头,又看了一遍。
他接连看了三遍,这才慢慢的放下奏疏,一手撑着案缘,一手支着额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边沁出,滑过苍白的脸庞,顺着紫色的胡须,滴落在雪白的帛上,一个字被洇开,慢慢变得模糊,晕成一朵黑色的花。
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