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沉吟不语。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结果有多么糟糕,他只是觉得马谡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因为张郃向府谷水方向去了,就认为张郃是去祁山,未免有些草率。他更担心的是,如果张郃是想诱他们离开洛门聚,然后在半路上予以袭击,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马谡接着说道:“至于你担心这是诱敌之计,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诱敌之计若要生效,前提是我们都疏忽了,没有预料到这个可能。现在既然你王将军都警惕如斯,谅他张郃又能什么作为?”
他不容分说的对诸将说道:“军情紧急,容不得三思而行。夫子说,再可矣,想得太多,就会失去战机,只能成为空谈。”
王平还是非常不安:“若张郃是诱敌之计,那我军如此赶去,岂不是正好中他们的埋伏?虽说有了警惕,不会没有防范,可是两万步卒,又如何是一万骑兵的对手?我军如果战败,辎重丢失,岂不是正好便宜了张郃?”
马谡沉下了脸,眉头紧蹙,愠怒的目光从王平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空谈的书生。现在又以没有证据,纯属推测的名义抗拒他的命令,虽然明面上不能说没有道理,本质上却是对他的不信任。
马谡仰起头,略作思索,决定不和王平继续争论。争论是争论不出一个结果的,真正的结果,只能由事实说话。
“这样吧,你们几个率五千人在后,辎重就交给你们。我率主力,负五日之粮,在前面追赶。如何?”
王平见马谡坚持己见,也只得如此。马谡把王平等人率领的部曲五千人留下,自己亲率一万八千精兵,每人负五日粮,只带必要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赶张郃。从这里赶到祁山也就是三日路程,到了祁山,自然会有粮食补充,可是马谡担心会在路上发生遭遇战,陷入断粮的危机,所以他带了五天的口粮,这样能有两天的缓冲时间。
出于谨慎,马谡对再三嘱咐王平,虽说警惕是必要的,可是两军之间也不能拉开太远,否则一旦遇到什么事,无法互相呼应。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双方最好不要超过一日的路程。
王平应了。
马谡带着主力一路急行,他很快发现了张郃的骑兵留下的痕迹。顺着这些痕迹,他一路追到了朱圉山,当他看到张郃折向东去时,他知道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可是他并不因此感到得意,相反,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宁愿相信自己是猜错了,宁愿张郃这是一个诱敌之计,只是骗他离开洛门聚那个有利地形,就在前方某个地方等着他中伏,也不希望张郃真是去了祁山。
否则,这将是一个灭顶之灾。不管是这些军粮被张郃烧了,还是落入张郃的手中,对这次北伐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马谡心如急焚,下令急行军。他同时让人通知王平尽快赶来,张郃已经确定是去了祁山,不容再有任何拖延,希望他立刻跟上来,一起追击王平。
王平很快有了回复。
得到张郃的确往祁山方向去了,王平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接受了马谡的命令,带着辎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同时,他还派人护送一个传令兵赶到了马谡身边。
这个传令兵传的当然是丞相诸葛亮的命令。王平身份不够,无权知道命令的内容,但是从传令兵的口中得知,这是一份紧急命令,必须立刻送到马参军的手中。
看完命令,马谡长叹一声,紧接着又佩服不已:“丞相英明,高山仰止,我不如也!”
诸葛亮发出命令的时候,还不能肯定张郃是不是去了木门劫粮,他给马谡的命令是立刻离开洛门,谨慎的接近张郃,不求制胜,只希望他能以两万步卒缠住张郃,不让张郃赶往木门。万一张郃已经赶向木门,那就尾随而去,截断张郃的归路,力争把张郃堵在木门,然后等大军合围,夺回粮草,歼灭张郃。
诸葛亮的命令有两成意思。第一,他已经意识到了张郃可能会突袭木门。从他的语气可以得知,他当时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他这纯粹是出于谨慎,事实证明了他的担心是正确的。未卜先知,见微知著,思虑不可谓不周密。第二,如果张郃已经去了木门,夺取了蜀汉军的粮草,诸葛亮也没有轻易的认输,让马谡撤退。相反,他做出了把张郃围歼在木门附近的计划,相比于马谡的紧张,反应不可谓不强硬。化危机为战机,相于于马谡本人的一时慌乱,不可谓不沉着。
所以马谡要由衷的赞叹一声“丞相英明”,他心里的那丝担心随即也化作万丈雄心。只要能把张郃堵在木门并歼灭之,不管张郃是将那批粮草烧了还是占为已有,都无法抹杀这场大胜的功劳。
与平定陇右、击杀魏军名将张郃的大功相比,一批粮草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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