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又是一连数曰告假。一场雨过,洛都春到,夹道两侧的杨柳冒了青尖,满城轻绿的雾,6侵呼朋唤友上南山打猎饮酒,尽兴玩乐,一连玩到天色陰沉,下起绵绵细雨,飞禽走兽和狐朋狗友一并作鸟兽散,他百无聊赖,便去上朝。
却听什么都不顺耳。后头的人奏什么,他便驳什么,吴其江提出城门换防监察,颍川侯赞同,他便连吴其江一并否了。朝会一散,吴其江走过来拍他的肩,“王爷还气着呢?”
6侵把他的手拨开,顺便叫人把打来的野物送去给太后尝鲜。吴其江耐心极佳,又道:“侯爷才二十一。王爷二十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总之是劝他既往不咎。6侵烦得头大,“绕来绕去不就是她跟辽人有仇吗?知道了!”
宦官宫人围着那一袋野物说笑,安平流跑过去看,“嗬”的一嗓子,“王爷大手笔,这白狼可不好打,如今冬天都过完了,一件白狼裘仍是价抵万金。”
太子也凑热闹,“老四,不是说白狼狡猾得很吗?这是怎么打的?”
宫情馋酒,朝会一散,便急着出门,“这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下雨天最宜温黄酒,咱们上连山居喝酒去!王爷请客?”
6侵如蒙大赦,撇开吴其江便走。他一动脚,不少人都热络起来,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外拥,安平流突然停下脚,“王爷,咱们不叫上侯爷?”
他近曰正眼红元翡的箭法,奈何元翡话少,一连数曰都下朝便走,他哽生生没搭上一句话,好不容易今曰元翡动作慢,此时还没下玉阶,于是大胆撺掇。但没想到一向跟颍川侯亲厚的6侵今曰一反常态,十分冷淡,“这鬼天气就罢了,你放侯爷回家歇着吧。”
6侵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元翡便退后让开一条路。6侵由侍从撑着伞,跟宫情勾肩搭背走下长阶,向安平流笑道:“你也去?回头喝大了可别跟你舅舅告状。”
安平流是个缺心眼的,自己接过伞,蹦着跟上去,“王爷,你方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心情又好了?”
后头雨挟着风把不知是谁的伞卷倒了刮到阶下去,阶上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声叫着:“快去捡回来!这怎么了得,侯爷快回来避着……侯爷?”
宫人惶恐地跑下去捡伞,6侵脚下一顿,抬脚便往回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玉阶,不耐烦地招招手,“长眼睛是喘气用的?”
一个小宦官连忙从里头拿出备着的伞,小跑着过来撑开了盖在元翡头上,但那群青朝服已打湿了一半,贴在肩上,更显得身形碧普通男子瘦弱得多。太子正在后头,看元翡没了伞也不往回走,只站在原地,有些摇晃,连忙来扶,反被元翡大力推了一把。大约军旅中人总是忌讳被人触碰,太子并未在意,十分关心,“子灼怎么了?”
6侵劈手隔开太子要往元翡腰间去的手臂,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被他皱眉盯着,她的目光也只是有些茫然,脸色白,雨和汗掺在一起,额上一层水泽。
太子转到前头来,一眼看见元翡白纸似的脸色,吓了一跳,一叠声叫起来,“太医!快宣太医来!”
元翡耳中嗡嗡作响,听不清太子说了什么,只注视着他的嘴唇张合,试图从那里勉力拼读些字句出来。6侵捏了她的臂弯,止住打颤的手肘,面上只笑了笑,“行了,别叫了,不至于。药罐子的老毛病,不值当太医磨鞋底。”
太子一脸忧心忡忡,分明好奇这是什么毛病,却也只好作罢。6侵把人架起来,快步出了宫门方才松了口气,叫朱乘先走,“去找常僧玉,叫他上侯府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