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集即与太子密图魏王,偏偏天不助逆,疾病缠身,太子本有躄疾,至是加剧,竟致步履维艰,一时不便发难。会东宫有一侍女,名叫俳儿,恣首甚佳,且善歌唱,不愧芳名。为太子所宠昵,日夕不离。足疾由此而生,亦未可知。太宗闻知此事,即召入俳儿,责她蛊惑太子,即加杖百下,俳儿竟因是殒命。太子非常悼惜,且疑由魏王告发,致触父怒,一念恨着魏王,一念记着俳儿,私为俳儿起冢苑中,朝夕祭奠,每至冢旁,辄徘徊泣下。嗣是怨怼日深,按日里托疾不朝,但在宫中聚奴为戏,聊解愁闷。间或令宫奴盗窃民间马牛,亲临烹炙,与一班嬖僮宠婢,同坐而食,侑酒传杯,备极谐媟。有时酒后兴酣,自愿服作突厥衣饰,效突厥语言,命左右亦着胡服,以五人为一小部落,布毡为幄,分戟为阵,外竖五狼头纛,内设穹庐帐舍,高坐堂皇,一呼百诺,命左右烹羔以进,自拔佩刀割肉,与众共啖。啖毕,语左右道:“我已做过可汗,譬如今朝死了,汝等可为我行丧礼。”说至此,突然倒地,僵卧不动。左右一齐痛哭,跨马环走,剺面作居丧状。太子忽然起坐,笑语左右道:“我一朝有天下,当率数万骑往猎金城,乘便投思摩帐下,解发作一胡官,谅不落突厥后,尔等以为可喜么?”左右当然谀媚,极力称善。至太子入内,方共目为怪物。并非怪物,实是童
会太宗庶弟汉王元昌,所为多不法,屡遭太宗谴责,他遂与太子相亲,时与游戏,尝分左右为二队,由两人戏作统帅,各被毡甲,操竹槊,号令队伍,互相刺击,有不用命,披树为挝,任情殴打,虽死不顾。太子且笑语道:“使我今日做天子,明日在苑中置万人营,与汉王分将,两相角逐,一决胜负,岂非是一种快事?”元昌应声道:“太子做了皇帝,恐一经失道,谏书纷至,不能似今日的快活了。”太子笑道:“这有什么难事?一人来谏,杀死一人,十人来谏,杀死十人,到杀死了几百个,哪个还敢多嘴?我与汉王好尽情玩耍呢。”元昌道:“恐不令你为皇帝,你将奈何?”太子道:“只有一个魏王泰,我明日便教他死,叔父试看着便了。”是夕即想了一法,遣人诈为魏王记室,密上封事,历言魏王罪恶,有诏捕治上书人,卒不得获,太子又遣张师政、纥干承基等往刺魏王,魏王亦阴自戒备,无从下手。可巧东宫娈童称心,及方士秦英、韦灵符等,均被太宗收入狱中,一并处死,且传召太子入朝,由太宗严责数十言。太子忍气吞声,返入东宫,即召私党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密商起事方法,且语众人道:“我与贼弟泰誓不共存,他前既谗杀我俳儿,今又谗杀我称心等人,若不亟除了他,就将及我了。”君集不待说毕,便投袂起立道:“何不引兵入西宫,杀死此人?”元昌道:“此人一死,太子就好入阙为帝,还管什么避忌?直教他弑父弑君。只事成以后,我要向太子索赐一物,太子定要允我。”太子问是何物?元昌道:“我前入谒内廷,见御座旁有一美人儿,齐整得很,我后来细底调查,这美人儿且善弹琵琶,有声有色,真正好极了。若太子得做皇帝,此美人儿应当赠我,幸勿自私!”痴心妄想。太子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得成,我与叔父且同享富贵,何惜一个美人儿?”杜荷道:“事不宜迟,速行为是。愚谓不必往杀魏王,但由殿下自称疾笃,主上必来亲视,那时就好动手了。”太子喜道:“甚好甚好,就照这样办罢。”当下与元昌等人,割臂为盟,用帛拭血,烧灰和酒,彼此传饮,誓同生死。不像太子行为,全似江湖强盗,故叙述时,叠书太子,非以美之,实以愧之。
看官听着!元昌侯君集,履历已详见上文。李安俨本事隐太子,很为出力,及隐太子败死,太宗以安俨为忠,召为中郎将,偏他仍为桀犬,依然吠尧。赵节系慈景子,为高祖女长广公主所生,曾任洋州刺史。杜荷系如晦子,尚太宗第十六女城阳公主,本皆皇室懿亲,不知何故勾连逆子,阴图篡弑。想是活得不耐烦,所以自寻死路呢。补出三人履历,也不可少。盟誓既定,拟把侯杜两人的秘谋,次第进行,事尚未发,忽内廷传出急诏,令兵部尚书李世
前人行事后人看,作子非难作父难。
才识贻谋宜审慎,如何骨肉屡相残。
欲知承乾被废情由,试看下回便知。
三纲五常,为治平之大要,纲常不正,则内乱必生,乌乎治国?乌乎平天下?胡俗烝报相寻,篡逆亦成为常事,故虽有强悍之主,以力服人,而倏兴倏衰,未闻有数十年不变者。观本回之叙西突厥事,已可概见矣。若中国素崇礼义,号为文物之邦,唐太宗为三代下仅见之君,尤称英敏。乃玄武门自戕骨肉,巢王妃可作嫔嫱,敢自渎伦,竟尔作俑,卒至承乾无父,元昌无兄,齐王祐恶逾太子,赵节、杜荷等不顾懿亲,内外谋逆,几成大祸。幸天尚佑唐,得以早日扑灭,不至蔓延,然父子兄弟之间,遗憾已多。太宗岂能辞咎乎?夫戎狄之国,犹不能舍纲常而谋治安,况在中华?故本回属事比辞,借往事以箴后世,善鉴古人者,可以知所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