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斗殴在不夜洲大厅里严令禁止的,但在这片混乱不见光的地方,他们两个打架,却没有任何人给他们任何一点多余的眼色,所有人依然专注在自己的赌局上。
钱多比唐思恩高,但唐思恩又比他块头大一些,两人三两招间分不出胜负,但在扭打间,却有什么东西从钱多口袋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唐思恩面对疯了一样的钱多魂都要吓飞了,他根本顾不上去看那个东西,全部注意力都用在应付钱多身上。
就在这时,钱多手上的力气却松了一瞬。
唐思恩猛一用力,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砸在了地上:“钱多你清醒一点!你疯了!”
钱多喘着粗气拼命挣扎,但被唐思恩泰山压顶之后,他怎么挣扎也根本起不来,唯独拼命偏过头去看那个掉在旁边的东西。
唐思恩也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那是一块桃木符,上面刻着一个小篆的“秦”字。
“小唐,你放开我……”
钱多一开口嗓音沙哑甚至带了点哭腔,把唐思恩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钱多跪起来,捡起那块桃木符重新塞进口袋里。
周围是一片混乱嘈杂的人声,他们两人却忽然同时沉默了。
唐思恩心里有些茫然。
他一眼就认出来,桃木符上的“秦”字是秦家的标志。
秦家做了那样的事,早已经分崩离析,钱多却依然保留着这块桃木符,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思恩一瞬间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应该跟学院报告一下?
这算不算是什么需要干预的心理健康问题什么的……
就在这时,钱多忽然抱着头弯下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我疯了。不赌了,不能赌了……”
唐思恩猛然松了口气,钱多好像是清醒过来了。
他刚才都下意识地又戒备起来,差点把钱多当成什么反社会分子了。
钱多直起身来,呼吸急促地看向唐思恩:“这里不是现实,应该是一个魇境吧。”
……魇境?
唐思恩脑中猛然破开一道亮光。
对啊,他之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里的一切明明都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这里应该是一个魇境……
“你现在就走吧,我把所有钱都给你,”钱多急促道,“能走最好,实在没法离开的话……你也离我远点。”
“啊?”
唐思恩脱口而出,“那你呢?”
钱多茫然地想了片刻:“……我去找魇境主线。既然是一个魇境,那总得破境吧?”
唐思恩想了想,虽然心里怕得很,但还是觉得钱多现在这状态一个人不太行:“一个人太危险了吧……要不然,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找找?”
“你别靠近我,我怕我再像之前那样鬼迷心窍……”
钱多颓然地把手指插进发丝,“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可是……”
唐思恩还想说话,钱多打断了他:“小唐,其实这也是在救我自己。”
“我之前曾经进过一个魇境,里面的一部分境客看似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和自己配对的人,但到最后他们才会发现,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就算能破境也会死,他们永远也走不出去。”
那个魇境给钱多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因为那一次破境之后,秦家的罪行就全部败露了,他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舟倾的魇境。”
唐思恩一愣。
钱多把脸埋进手里,吸了吸鼻子:“那块秦家的桃木符,就是他给我的。”
……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有两个穿着不夜洲侍者制服的人从不远处的人群中挤过去,周围的人都沉浸在热闹至极的赌局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真是这里吗?”
鱼富贵压低声音问道。
“还要再往前,快到了。”
鱼富贵跟着小红一路穿过这片阴暗地下疯癫的人群,七拐八拐地继续向下。
越往下走人越少,周围的水腥气也越重,空气中弥漫的湿气几乎要凝结成雾,让人误以为已经到了水中。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的阴暗走廊,小红打开了一扇门。
门一开,屋子里昏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鱼富贵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在黑暗中泛着雪一般荧荧冷光的纤长身影。
那个人蜷缩着抱住下半身的鱼尾,银白的长发如水银泄地,近乎透明的鱼尾流光溢彩。
看到他的瞬间,鱼富贵脑中一片空白。